林阳的手指在通讯器的挂断键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重重按下。金属墙面的反光里，他看见自己眼尾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自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他们己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
“李教授说符号是‘引魂阵’的残章。”苏清悦把手机屏幕转向他，照片里的石头符号泛着冷白的光，“他说这种阵法在古籍里记载是用来定位‘界隙’的，也就是现实与怪谈世界的薄弱处。而最近的界隙……”她喉结动了动，“在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古老城堡附近。”
林阳伸手按住发涨的太阳穴。通讯室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是恐惧，是某种类似于破局前的亢奋。“所以我们要去城堡。”他复述着李教授的话，“哪怕那是怪谈世界里最危险的区域之一。”
苏清悦的指尖无意识地着书包侧袋——那里装着她的小玩偶，绣着歪扭眼睛的布兔子。“我查过李教授的资料。”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二十年前参与过‘异常现象研究计划’，后来项目被叫停，但他的笔记里提到过‘规则怪谈’的本质是……某种意识体的具现。”她抬头时，眼底映着通讯器的蓝光，“如果城堡是界隙，那里面可能藏着创造这个世界的‘它’。”
林阳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他想起昨天在废弃建筑里，苏清悦为了捡他掉落的规则纸条，差点被黑影抓伤——那时她的手也是这样微微发颤，但说出的话却像钉子般笃定：“我相信你。”
“走吧。”他弯腰提起两人唯一的背包，里面装着压缩饼干、矿泉水，还有半盒从神秘房间顺来的火柴，“李教授说城堡在东北方向，穿过那片灰雾林就能到。”
推开通讯室的木门时，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林阳这才发现，原本还算明亮的天空不知何时笼上了铅灰色的云，远处的树林像被泼了墨汁，枝桠纠缠成狰狞的爪形。苏清悦的布兔子从她口袋里露出半只耳朵，绒毛被风掀起，像在替主人发抖。
“你觉不觉得……”苏清悦突然停住脚步，手指攥住他的袖口，“这里和之前的区域不一样？”
林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们脚下的青石板路不知何时变成了潮湿的泥土，路边的野花全变成了惨白的曼陀罗，花蕊里爬满黑色的蚂蚁。更诡异的是，原本能听见的风声、虫鸣，此刻全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消音键。
“系统，扫描周围环境。”林阳在心里默念。
【滴——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建议提升警惕。当前区域存在幻觉干扰可能性：83%】
他的后颈泛起凉意。这是进入怪谈世界以来，系统给出的最高风险提示。
“苏清悦。”他转身，尽量让声音平稳，“等下如果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先掐自己的虎口。疼的话是真的，不疼……”
“就抓你的手。”她接口，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记着呢，上次在草地里你教我的。”
两人继续向前走。曼陀罗的香气越来越浓，林阳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瞥见路边的水洼——那应该是雨水积成的——但水面上倒映的不是自己和苏清悦，而是两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正咧着嘴冲他们笑。
“别看！”苏清悦的指甲掐进他手背，“是幻觉！我刚刚看到我妈在喊我回家，但她三年前就……”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林阳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发抖，却依然用力回握。“我们一起走。”他说，“数步数，一、二、三……”
“十三、十西、十五……”苏清悦的声音渐渐稳了。
但幻觉没有放过他们。林阳的余光里，曼陀罗的花瓣突然变成了规则纸条，每张都用猩红的字写着“背叛者死”；苏清悦脚边的泥土里，突然伸出无数青灰色的手，指甲刮过她的脚踝，疼得她倒吸冷气——可低头看时，什么都没有，只有被她踩碎的曼陀罗花。
“快到了。”林阳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城堡尖顶，那是唯一没有被幻觉扭曲的东西，“系统说还有五百米。”
“林阳……”苏清悦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你背后……”
他猛地转身。黑衣神秘人正站在五步外，黑色斗篷被风掀起，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他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手里握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团蠕动的黑影——那是之前攻击过他们的怪物的残骸。
“小心！”林阳把苏清悦拽到身后。但当他要掏出玉佩时，却发现胸口空荡荡的——幻觉里，玉佩不知何时消失了。
“你逃不掉的。”黑衣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你们这些闯入者，都该永远留在这里……”
苏清悦的呼吸喷在他后颈：“是幻觉，对吧？”她的手探进他口袋，摸出那枚温热的玉佩——刚才只是幻觉让他以为玉佩丢了。“我摸到了，它还在。”她把玉佩塞进他掌心，“用它！”
林阳攥紧玉佩。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他想起李教授说过，玉佩是他爷爷留下的，而他爷爷曾是“异常现象研究计划”的成员。或许这就是系统总提示“玉佩与当前世界存在能量共鸣”的原因。
“系统，定位幻觉源头！”他在心里吼。
【滴——检测到东南方三十米处有紫雾藤。该植物可释放致幻毒素，建议摧毁其根部。】
林阳顺着系统提示的方向望去。在一丛曼陀罗后面，确实缠着几株紫色的藤蔓，藤蔓上的花苞正渗出淡紫色的雾气——那雾气飘到他们面前时，就变成了黑衣人的模样。
“跟我来！”他拉着苏清悦冲向藤蔓。苏清悦从背包里摸出火柴，划亮一根扔过去。藤蔓遇火立刻蜷缩，紫色雾气“嘶”地一声消散。黑衣人、绷带人、青灰手……所有幻觉像被戳破的泡泡，瞬间消失。
城堡的尖顶清晰地立在前方，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林阳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浸透，苏清悦的小布兔子也掉在地上，一只耳朵被她攥得变了形。
“刚才……”苏清悦弯腰捡起兔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土，“我差点以为黑衣人真的来了。”
“他可能确实在附近。”林阳望着城堡方向，那里的雾气比别处更浓，“但至少现在，我们离界隙更近了一步。”
苏清悦突然笑了。她的眼睛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水光，却亮得像星子：“你知道吗？刚才我在幻觉里，看到我们回到了图书馆。你还在看那本《西方建筑史》，我凑过去问你城堡的事……”她吸了吸鼻子，“原来我最害怕的，不是死在这里，而是再也回不去正常的生活。”
林阳没说话。他望着她发梢沾着的曼陀罗花瓣，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清悦是在图书馆的文学区——她踮着脚够最高层的《百年孤独》，结果书没够到，反而碰掉了一摞诗集。那时她蹲在地上捡书，耳坠上的小珍珠晃啊晃，和现在布兔子上的歪眼睛一样，带着点笨拙的可爱。
“会回去的。”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轻，“等我们打破规则，就一起去吃食堂的糖醋排骨——你上次说那是‘人类之光’。”
苏清悦破涕为笑：“拉钩？”
“拉钩。”
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风掠过他们交握的手，吹向不远处的城堡。那里的尖顶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座沉默的巨兽，等待着闯入者的挑战。但这一次，林阳觉得他们不再是困在规则里的羔羊——他们是握着钥匙的人，即将亲手推开那扇通往真相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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