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墨汁染透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天际。林阳和苏清悦踩着铺满枯叶的小径，前方城堡的轮廓在暮霭里若隐若现，尖顶的影子斜斜拖到他们脚边，像只蜷伏的巨兽。
"等等......"苏清悦突然攥住林阳的衣袖，指尖冰凉得像块浸在冷水里的玉石。她另一只手死死抱着怀里的粉色兔子玩偶——那是她从现实世界带来的，耳朵上还缝着她去年自己补的线，此刻被她捏得变了形，"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哭？"
林阳竖起耳朵。风穿过树林的呜咽里，确实浮着一丝抽噎声，像极了他们在废弃建筑里听到的、苏清悦当时的哭声。他喉结动了动，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异常脑波频率，可能为精神干扰。建议保持呼吸频率，避免情绪波动。」
"是幻觉。"他反手握住苏清悦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指缝传过去，"我们之前遇到过类似的，记得吗？在草地的禁触区，那些怪物也是......"
话没说完，他的瞳孔突然收缩。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原本灰扑扑的树干渗出粘稠的黑液，顺着树皮往下淌，在地面汇集成小股溪流；枯叶不再是枯黄色，而是泛着青灰，叶脉里爬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苏清悦的脸在他视野里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她此刻苍白的模样，另一半......是他们第一次在小道相遇时，她挂着泪痕的脸。
"林阳？"苏清悦的声音带着颤音，"你、你背后......"
他猛地转身。
图书馆的场景在暮色中浮现。那是他进入怪谈前的最后记忆——泛黄的《西方神秘学概论》摊开在木桌上，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书页上投下菱形光斑。但此刻光斑变成了血红色，书架像被无形的手掰弯，书脊上的烫金字扭曲成"逃""死""骗"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更恐怖的是，他看见自己坐在原位，正抬头对他笑——那个"他"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手指缓缓指向他的胸口。
"别信。"林阳咬了下舌尖，铁锈味在嘴里炸开。疼痛让扭曲的画面出现裂痕，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都是假的，苏苏，你看到什么？"
"我......"苏清悦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我妈在喊我，她说家里着火了，我弟弟还在房间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兔子玩偶的长耳朵扫过她颤抖的下巴，"林阳，我得回去，我得......"
"苏清悦！"林阳用力摇晃她的肩膀，"你妈昨天还在给你发微信，说炖了汤等你周末回家！你弟弟今天早上还发消息问你借笔记！"他扯过她怀里的兔子，把毛绒绒的兔头按在她鼻尖，"摸摸看，玩偶的耳朵是硬的，是你上周说要换新线但舍不得拆的。这才是真的！"
苏清悦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兔耳上的补丁。那里的毛线因为反复揉搓变得毛躁，带着她熟悉的体温。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幻觉里的火舌和母亲的尖叫淡了些："我......我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她侧头，"黑衣人，他在说'放弃吧，你们永远走不出去'。"
林阳的后颈泛起凉意。系统的扫描进度条在脑海里跳动，绿色的光条从23%跳到37%。他能听见系统机械的播报：「检测到精神干扰源位于前方30米处，能量特征与黑衣人相关。建议保持距离，避免首接接触。」
"系统，能定位具置吗？"他在心里默念。
「正在分析环境能量波动......干扰源可能附着于实体，形态未知。」
"实体？"林阳的目光扫过路边的老槐树。树身上有道焦黑的痕迹，像是被雷劈过，树洞里塞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随着风发出"呜呜"的低鸣。
他拽着苏清悦躲到一块岩石后面。幻觉仍在侵蚀感官——苏清悦的兔子玩偶突然"活"了过来，红眼睛变成血珠往下滴；林阳的玉佩在口袋里发烫，隔着布料灼得他皮肤发红。但两人都咬着牙，苏清悦一遍又一遍念着母亲微信里的话："小悦，记得把阳台的绿萝搬进来，这两天要降温"；林阳则反复回忆李教授讲过的课："所有精神干扰都需要载体，就像无线电需要天线"。
"看那棵树！"苏清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破音后的沙哑，"树洞里面，是不是有......有张符？"
林阳眯起眼。暮色里，树洞里的黑影轮廓逐渐清晰——那是张泛黄的符纸，用血红色画着扭曲的符咒，边缘被虫蛀出几个小洞。符纸周围的空气像被煮沸的水，扭曲着翻涌，正是系统提示的能量波动源。
"是干扰源。"林阳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苏苏，你待在这里，我去把它毁掉。"
"不行！"苏清悦死死攥住他的衣角，"你看周围！"
林阳这才注意到，幻觉不知何时具象化了。道路两侧的树变成了无数只手臂，枯枝是手指，正缓缓朝他们逼近；脚边的枯叶突然立起来，变成一张张青灰色的人脸，咧着嘴发出尖笑；更远处，黑衣人的身影在雾里若隐若现，兜帽下的脸是团模糊的黑影，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恶意。
"我数到三，我们一起跑。"林阳把苏清悦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的心跳是真的，你的呼吸是真的，我们的脚印是真的。"他深吸一口气，"一——二——三！"
两人像离弦的箭冲出去。林阳能听见身后枯枝断裂的声音，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擦过他后颈，能闻到腐肉般的腥气灌进鼻腔。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棵老槐树，盯着树洞里那张泛着邪性红光的符纸。
"接住！"苏清悦突然松开手。林阳回头，看见她把兔子玩偶抛过来。粉色的绒毛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弧线，正砸在他胸口。"它陪我度过最害怕的时候，现在轮到它帮你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去毁掉那张符！"
林阳接住玩偶。兔耳上的补丁蹭过他掌心，带着苏清悦的温度。他咬着牙扑向老槐树，指尖刚碰到符纸边缘，符纸突然"活"了过来，像条毒蛇般缠上他的手腕。剧痛从手腕蔓延到整条胳膊，他看见符纸上的血字在蠕动，组成"死"字，一遍又一遍。
"系统！"他在心里嘶吼，"扫描结果！"
「干扰源为黑衣人的精神具现物，需用物理手段破坏。建议使用高温或强冲击。」
林阳的目光扫过腰间的打火机——那是他从废弃建筑里捡的，金属外壳还带着锈迹。他按下火机，淡蓝色的火焰舔上符纸。符纸发出刺耳的尖叫，黑色烟雾从燃烧的边缘涌出，在空中凝成黑衣人的脸，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林阳！"苏清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举着块石头，朝那团黑影砸去。石头穿过黑影，却让黑影的轮廓晃了晃。林阳趁势把燃烧的符纸甩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
烟雾瞬间消散。
周围的树恢复成普通的树木，枯叶安静地铺在地上，风里只剩下植物的清香。苏清悦扑过来抱住他，兔子玩偶掉在地上，被两人的脚压出褶皱。
"成功了？"她的声音闷在他肩窝里。
林阳摸了摸被符纸灼伤的手腕，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是玉佩的力量，他想起之前玉佩的异动，此刻它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在回应他的念头。
"嗯。"他低头，看见前方城堡的尖顶在暮色里更清晰了，"我们离它更近了。"
但不知为何，城堡外弥漫的雾气更浓了。那团白雾里，似乎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等待着下一次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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