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修院坐落在国子监侧面，原是前朝一座学宫，如今被朝廷重新修葺，专门用来教授各地选拔的人才学习现代知识。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悬挂着安帝亲笔题写的"紫霞研修院"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玉婉公主站在研修院门前，抬头望着那三个大字，嘴角微微上扬。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窄袖襦裙，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编织的细带，发髻简单挽起，只插了一支白玉兰花簪，显得既端庄又不失灵动。
"公主殿下，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身后传来襄王清朗的声音。
玉婉回头，见襄王穿着一身靛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挂着一枚精致的西洋怀表，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在想，这'研修院'三个字写得真好，笔力雄浑又不失秀雅。"玉婉眨了眨眼，忽然压低声音，"不过阿同，你说我们能学会吗？"
襄王闻言"噗嗤"一笑，连忙用袖子掩住姑姑的嘴："小姑慎言！一个公主，这样说话，被人听见，岂不落人口舌，好没志气！"
两人正说笑间，身后陆续有马车停下，京城各家的贵族子弟纷纷到来。小姐们穿着各式鲜艳的衣裙，公子哥们则多着锦缎长袍，个个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新修的书院，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这里的教习都是自学成才，要教我们什么'物理'、'化学'，真是闻所未闻，我们一点也不用气馁呢。"
"我父亲说这些都是奇技淫巧，学来无用，但皇上坚持要我们学，只好来了。"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们看襄王腰间那个西洋表，多精巧啊！"
玉婉听着这些议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轻咳一声，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纷纷向她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玉婉摆摆手，"今日我们齐聚研修院，是为学习新知，开拓眼界。无论诸位心中有何想法，既然来了，就请放下成见，虚心向学。"她顿了顿，忽然俏皮一笑，"当然，若是谁实在听不下去，也可以学学我——打瞌睡时记得别打呼噜，免得被教习发现。"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襄王无奈地摇摇头，小声嘀咕："姑姑，你这哪是鼓励大家学习啊..."
就在这时，研修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两位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一身靛青色长衫，面容清俊，眉目如画，神情却极为严肃。他身后跟着一个稍年轻的男子，穿着相似，但气质更为温和。
"在下柳明辰，这位是朗月明，我们是研修院的教习。"为首的男子拱手行礼，声音清冷如玉，"请诸位随我们入院。"
玉婉的目光在柳明辰身上停留了片刻。这个男子就是新任户部尚书。他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又清澈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说不出为什么，她一时有点慌乱了。
众人随着两位教习进入院内。研修院的布局与传统书院大不相同，中央是一个宽敞的庭院，西周环绕着几座西式建筑，红砖灰瓦，拱形门窗，显得格外新奇。
"左边是讲堂，右边是实验室，后面是藏书楼和休息室。"朗月明热情地介绍道，"今日上午我们先在讲堂上课，下午若有兴趣，可以参观实验室。"
玉婉好奇地东张西望，忽然发现柳明辰正看着她，眼中似有探究之意。她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柳明辰微微一愣，随即移开视线，耳尖却悄悄红了。
讲堂内陈设简洁而新奇：不再是传统的矮几蒲团，而是一排排带着小桌板的椅子，前方是一块巨大的黑色石板，旁边摆着各色粉笔。墙上挂着几幅巨大的图纸，上面画着各种几何图形和奇怪的符号。
"请诸位随意就坐。"柳明辰说道，"今日我们先从基础数学开始。"
贵族子弟们面面相觑，显然对这种陌生的环境感到不适。玉婉却毫不犹豫地走到第一排正中央坐下，襄王紧随其后。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入座，只是表情各异——有的好奇，有的不屑，还有的一脸茫然。
柳明辰站在黑板前，拿起一支白色粉笔："在开始之前，我想请问诸位，谁知道这是什么？"
众人沉默。玉婉歪着头看了看，忽然举手："是一种笔吧，材料主要是冰火石吧？”
柳明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公主殿下见多识广。正是希灰和冰火石为主要原料的粉笔，用来在黑板上书写的工具。"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一加一等于二"。
"这有何难？三岁孩童都知道！"一个锦衣少年不屑地嘀咕。
柳明辰不慌不忙，又在旁边写下几行奇怪的符号："1+1=2"。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阿拉伯数字，西方通用的记数方式。"柳明辰解释道，"从今日起，我们将学习这种更为简便的数学表达方式。"
玉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符号，忽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这个'1'就像我们的一竖，'2'像是弯曲的两横，对不对？"
柳明辰看向玉婉，眼中流露出赞赏："殿下聪慧，正是如此。"
接下来的课程中，柳明辰讲解了基本的阿拉伯数字和西则运算。大部分学生听得云里雾里，只有玉婉和襄王能够跟上思路。玉婉不时提出问题，有些甚至让柳明辰需要思考片刻才能回答。两人一来一往，竟有种奇妙的默契，仿佛早己相识多年。
"殿下对数字的敏感度令人惊讶。"课间休息时，柳明辰忍不住对玉婉说道。
玉婉俏皮地眨眨眼："柳教习莫非以为公主都是只会绣花吟诗的深闺女子？"
"不敢。"柳明辰微微躬身，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只是殿下的理解速度确实超出常人。"
"那柳教习可要准备更难的课程了，否则我怕是要在课堂上睡着了。"玉婉笑道，忽然压低声音，"说真的，这些知识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那些符号虽然古怪，但确实简便。"
柳明辰望着玉婉闪闪发亮的眼睛，一时竟忘了回应。这位公主与他想象中高高在上的皇室成员完全不同，她聪明、好奇、活泼，还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感染力。
另一边，襄王正被柳如是吸引。柳如是是研修院为数不多的女教习之一，专攻医科。她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用一根木簪固定。与其他教习不同，她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种清丽脱俗的气质。
"殿下对医科感兴趣？"柳如是见襄王一首盯着她手中的书卷，轻声问道。襄王知道，自己更对如是感兴趣。
襄王如梦初醒，有些窘迫地点头："是...是的。只是我完全不懂，觉得很是新奇。"
柳如是微微一笑："《本草纲目》，我正打算下午的课上讲解。殿下若有兴趣，可以来听听。"
"一定！一定来！"襄王连连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柳教习，我们一起用午膳吧。"柳如是未置可否，
“那我们走吧，”襄王大胆走在柳如是身侧。柳如是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墨香，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让他想起春日里御花园中盛放的白玉兰。
"殿下，您挡住光了。"柳如是轻声提醒，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襄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后退一步，耳根通红："抱歉，柳教习！我太专注了..."
柳如是目光扫过他的脸，"无妨，殿下好学是好事。"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众人移步到后院用午膳。研修院的膳食也颇为特别，除了传统的中式菜肴，还准备了一些点心。玉婉拿起一块点心，好奇地打量着。
"这叫三明治，是用面包夹着肉和蔬菜做的。"朗月明解释道，"在西方是很常见的食物。"玉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吃！比我想象的软多了。"她转头寻找柳明辰的身影，发现他正独自坐在角落翻阅一本书。
"柳教习不饿吗？"玉婉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
柳明辰抬头，见是玉婉，连忙合上书起身行礼："殿下。"
"免礼免礼。"玉婉摆摆手，"在研修院我们都是学生，教习不必多礼。"她好奇地瞄了眼他手中的书，"这是什么？"
"《几何原本》的译本，欧几里得的著作。"柳明辰犹豫了一下，将书递给玉婉，"殿下若有兴趣..."
玉婉接过书，翻了几页，眉头渐渐皱起："这些图形和定理...看起来很难啊。"
"确实需要一定基础。"柳明辰点头，"不过以殿下的聪慧，假以时日定能掌握。"
玉婉抬头看他，忽然笑了："柳教习，你这是在奉承我吗？"
"在下不敢。"柳明辰正色道，"只是实话实说。上午课堂上，殿下是唯一一个能完全跟上进度的学生。"
玉婉将书还给他，托着腮帮子问：
"西方是什么样的？"玉婉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人们真的都穿着紧身衣裤，女子还露着胳膊吗？"
柳明辰忍不住笑了："殿下听说的有些夸张。不过确实与我们的风俗大不相同。"他想了想，"那里的建筑高耸入云，街道宽阔整洁，夜晚有煤气灯照明，亮如白昼..."
玉婉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等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的衣袖几乎要碰到柳明辰的手了，连忙后退一些，脸上有些发热。
"听起来真有意思。"她故作镇定地说，"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柳明辰看着她闪亮的眼睛，轻声道："殿下若真想去，或许并非不可能。等未来我们造了舰艇..."
两人正说着，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转头看去，只见襄王正手忙脚乱地扶起一个打翻的茶杯，而柳如是站在一旁，裙角己经湿了一片。
"对不起！柳教习，我不是故意的！"襄王慌乱地掏出手帕，却又不敢真的去擦，手足无措的样子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柳如是接过手帕，轻轻擦拭着裙角："无妨的，殿下。只是些茶水，很快就干了。"
"我...我赔您一条新裙子！"襄王急切地说。
柳如是忍不住笑了："殿下言重了。这裙子本就不值什么，况且只是沾湿了一点，无需如此。"
襄王仍不放心，亦步亦趋地跟在柳如是身后，不停地道歉。那副模样让玉婉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我皇侄对柳教习很是上心啊。"她意味深长地说。
柳明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微微一笑："柳师妹性情温和，学识渊博，确实令人敬重。"
"只是敬重？"玉婉调皮地眨眨眼，"我看襄王那样子，可不只是敬重那么简单。"
柳明辰轻咳一声，没有接话，但耳尖又悄悄红了。玉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这个严肃认真的教习，害羞起来竟如此...可爱。
下午的课程分为两组：一组继续学习数学，另一组则可以选修文学或科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襄王竟然选择了医科课，而玉婉则坚持要继续数学学习。
"皇侄转性了？居然主动学医？"玉婉小声打趣道。
襄王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觉得医科也挺有意思的...有利于百姓，当然对我自己也甚好……"
玉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再多问，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下午的数学课更加深入，柳明辰开始讲解基础代数。大部分学生己经跟不上了，只有玉婉和少数几人还能勉强理解。课堂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柳明辰察觉到这一点，忽然放下粉笔："不如我们换个方式。殿下，请到黑板前来。"
玉婉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
"是的。请试着解这道题。"柳明辰在黑板上写下"x + 3 = 7"。
玉婉犹豫了一下，走上讲台。接过粉笔的瞬间，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柳明辰的指尖，两人都像触电般微微一颤。玉婉强作镇定，盯着那道题看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x等于4！"
"正确。"柳明辰点头，"殿下如何得出的？"
"这还不简单？"玉婉自信地说，"既然x加3等于7，那么x自然就是7减3了。"
柳明辰眼中流露出赞赏："殿下己经掌握了代数的基本思路。这正是我们所说的'解方程'。"
在柳明辰的引导下，玉婉又解了几道稍复杂的题目，每一次都能迅速找到答案。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出题，一个解题，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台下的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原本对这门"古怪学问"的抵触情绪也渐渐变成了好奇。
"殿下真是天赋异禀。"课程结束时，柳明辰由衷地赞叹道。
玉婉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笑道："是柳教习教得好。"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昨晚偷偷看了些西洋数学的书，怕今天出丑，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柳明辰惊讶地看着她："殿下提前预习了？"
"嘘——"玉婉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狡黠地眨眨眼，"别告诉其他人，否则我这'天才'的人设就崩塌了。"
柳明辰忍俊不禁，忽然觉得这位公主更加可爱了。她既有皇室的高贵气质，又有少女的俏皮灵动，还如此勤奋好学，实在令人...心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明辰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连忙收敛心神，正色道："殿下勤奋好学，实乃楷模。"
玉婉似乎看出了他的慌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柳教习，明日教什么？我好提前准备，免得又要在课堂上'灵光乍现'了。"
医科馆内，"柳教习..."襄王忽然举手，"仙茅是温补类药材，那是不是性质偏热性，会比较容易消耗体内水分，，所以夜间睡觉出汗和咽喉容易肿痛之人需要谨慎使用？"
柳如是惊讶地看着襄王："殿下知道？思考很积极呀！"
襄王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读过些医书..."他昨天刚读的……
"殿下博闻强记。"柳如是赞许地点头，"确实如此。不仅如此，平时手脚心容易发热的人，和你刚才说到的情况都需要严格遵照医嘱，如果出现大便干结，口腔溃烂一一定立即停用。"
襄王得到夸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其他学生见状，纷纷交换眼神，有的偷笑，有的摇头，但无人敢出声调侃。毕竟，这可能是未来的太子。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贵族子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研修院。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困惑和疲惫，显然这些新知识对他们冲击不小。只有玉婉和襄王精神奕奕，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皇姐，你觉得怎么样？"回宫的路上，襄王迫不及待地问。
"比想象中有趣多了。"玉婉把玩着手中的西洋羽毛笔——这是柳明辰送给她的礼物，"特别是数学，那些符号虽然古怪，但用起来真的很方便。"
"我觉得医科课更有意思！"襄王兴奋地说，"柳教习懂得真多，那声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住口。
玉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哦？柳教习的声音怎么了？"
"没...没什么！"襄王耳根通红，急忙转移话题，"对了，我看你和那个柳明辰教习相处得不错啊？"
这下轮到玉婉脸红了："胡说什么！我们只是师生关系..."
"是吗？"襄王狡黠地笑了，"那为什么你一说要借书，他就立刻答应课后单独见你？"
"那是为了学习！"玉婉强作镇定，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倒是你，为了多和柳教习说几句话，故意打翻茶杯，以为我看不出来？"
姑侄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打趣，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研修院的第一天结束了，但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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