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地牢的石墙渗着寒气,青砖上凝结的水珠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幽光。少卿鹤唳端坐在审讯堂正中的乌木案几后,指尖轻叩着一份卷宗。西名腰佩横刀的狱卒分立两侧,阴影中还有两名文书官记录着每一个字句。
"带人犯绿珠。"鹤唳的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石室里激起回音。
铁链拖地的声音由远及近。两名狱卒押着一名衣衫单薄的女子走入堂中。绿珠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的镣铐己经磨出了血痕,她的眼神依。当看到端坐堂上的鹤唳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跪下!"狱卒按住她的肩膀。
鹤唳抬手制止:"不必。"他的目光落在绿珠脸上,"本官听闻你这两日水米未进?"
绿珠咬紧下唇没有回答。地牢特有的霉味混合着血腥气钻入鼻腔,远处隐约传来其他囚犯的呻吟声。
"绿珠姑娘,"鹤唳翻开案卷,"你可知今日为何提审?"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绿珠的声音嘶哑,"奴婢己经说过,安帝中毒之事与奴婢无关。"
鹤唳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示意狱卒递给绿珠。帕角绣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认得这个吗?"
绿珠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那是她去年给小妹绣的生辰礼。
"看来是认得的。"鹤唳轻叹,"本官昨日去了趟城西的柳树胡同。"
绿珠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那里有户姓陈的人家,三代同堂十一口人。"鹤唳的声音不紧不慢,"一对老夫妇,儿子儿媳,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己经出嫁带着夫婿回来省亲,还有两个孙儿..."
"别说了!"绿珠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在地牢中回荡。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大人究竟想怎样?"
鹤唳示意狱卒退后:"本官只想听真话。"他站起身,黑色官袍在火光下泛着暗纹,"三日前,我们找到了被囚禁在赵府别院的陈家老少。"
绿珠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现在很安全。"鹤唳绕过案几,在距离绿珠三步处停下,"你想见见他们吗?"
堂内陷入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绿珠的泪水砸在青石地面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带他们进来。"鹤唳突然下令。
侧门吱呀一声打开。绿珠猛地转头,随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阿爷!阿奶!"
十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被狱卒引入堂中。最前面的白发老者见到绿珠,踉跄着就要扑过来,被身旁的狱卒拦住。
"珠儿啊!"老妇人哭喊着,"他们说你犯了死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绿珠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耸动。她的小妹突然挣脱阻拦,冲过来抱住她:"姐姐!那些骗我们到赵府说..."
鹤唳抬手示意狱卒将家人带到一旁:"绿珠,现在你可以说了。"
绿珠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她望向家人,又看向鹤唳,眼中的挣扎清晰可见。
"大人..."她声音嘶哑,"奴婢说了,他们真的会死..."
鹤唳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印放在案上:"这是圣上亲赐的密令。只要你说出实情,本官以项上人头担保你全家安全。"
绿珠的弟弟突然喊道:"姐!那个赵府的管事说,要是你敢乱说话,就把我们全扔进炼人炉!"
堂内一片哗然。鹤唳脸色骤变:"谁说的?"
"一个姓周的管事,"绿珠的父亲颤声道,"他说...说赵大人背后是皇后娘娘,大理寺也奈何不得..."
鹤唳冷笑一声,突然拍案而起:"好个赵严!好个皇后!"他转向绿珠,"现在你还不明白吗?只有说出真相,你们全家才有一线生机!"
绿珠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她艰难地站起身,理了理破烂的衣襟:"请大人...给奴婢一碗水。"
鹤唳示意狱卒端来水碗。绿珠一饮而尽,水顺着下巴滴落。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奴婢绿珠,原在赵贵妃宫中伺候。三个月前,贵妃娘娘突然召奴婢入内室..."她的声音开始颤抖,"那时皇后娘娘和赵大人己经在里面了..."
堂内落针可闻。两名文书官运笔如飞,记录着每一个字。
"皇后娘娘说...说安帝近来查账太紧,户部的亏空要瞒不住了。"绿珠的指甲再次掐入掌心,"他们要奴婢...在安帝的茶饭中下药,让他无力理政..."
"什么药?"鹤唳厉声问。
"叫...叫'百日眠'。"绿珠低声道,"每次只下一丁点,会让人昏沉嗜睡,久了就会...就会..."
"就会怎样?"
"就会心智昏聩,状若痴呆。"绿珠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是赵大人从西域寻来的秘药..."
绿珠的母亲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昏死过去。堂内顿时乱作一团。鹤唳命人将绿珠家人暂时带下去安置,只留下绿珠一人。
"继续说。"鹤唳的声音冷得像冰,"都有谁参与其中?"
绿珠瘫坐在地上:"贵妃娘娘负责在宫中接应,赵大人负责联络外朝,户部刘尚书...是具体执行的人。他们借安帝病重之机,己经贪墨了国库三百万两白银..."
"你可有证据?"
绿珠苦笑:"奴婢不过是个宫女,哪来的证据?只是...只是每次从刘尚书那里取药时,都看见他桌上堆着账本,上面盖着户部的印..."
鹤唳示意文书记下,又问:"你为何要参与这等谋逆大罪?"
"他们抓了我全家..."绿珠的眼泪再次涌出,"赵大人说,若我不从,就让我陈家绝后...若我招供,就让我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初夏的暴雨倾盆而下。雨声透过厚重的石墙传来,仿佛上天也在为这场阴谋震怒。
鹤唳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安帝最近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五日前。"绿珠不假思索,"那日贵妃娘娘让我在安帝的参汤里加了双倍的药..."
鹤唳猛地站起身,案几上的茶杯被带翻,茶水在案卷上洇开一片暗色。"来人!立即封锁赵府和刘尚书府邸!"
狱卒领命而去。鹤唳转向绿珠,神色复杂:"你的供词若能证实,便是戴罪立功。"
绿珠叩首及地:"奴婢只求家人平安..."
鹤唳正要说话,突然一名侍卫急匆匆闯入:"大人!赵府走水了!有人看见赵严带着密匣往皇城方向去了!"
"拦住他!"鹤唳厉喝,"持我令牌,调禁军协助!"他转向绿珠,"你全家暂时安置在大理寺后衙,本官这就入宫面圣!"
暴雨声中,鹤唳的黑袍如鹰隼般掠过长廊。绿珠被狱卒扶起时,透过审讯堂高处的气窗,看见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皇城巍峨的轮廓。
"姐姐..."小妹的声音从侧室传来。绿珠转身,看见家人被安置在隔壁的厢房里,祖父正用破旧的衣袖为昏迷的母亲扇风。
狱卒低声道:"姑娘先去歇着吧,少卿大人既己承诺,必会保你们周全。"
绿珠望向皇城方向,喃喃自语:"但愿...还来得及..."
夜风中,一队禁军举着火把冲向赵府,而皇城的角楼上,一个黑影正悄然翻越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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