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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护不住怎么办

 

戚云露被困在冗长的梦境里,如同被岁月的枷锁禁锢在老桂树的年轮之间,每一次试图挣脱的振翅,都像是触动了记忆的机关,让尘封的往事如尘埃般漫天飞舞,迷了双目,碎了肝肠。

那镇国公府的产房,在她的梦境里若隐若现,仿佛一枚浸泡在粘稠蜂蜜中的琥珀,在朦胧的雾霭中轻轻摇晃,既虚幻又真实得令人心悸。母亲的呻吟声如同深秋的残叶,脆弱而无助,与老桂树的轻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心碎的悲歌。她眼睁睁地看着青玉色的树皮上,渗出的并非寻常的树脂,而是母亲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沉重地坠落在产床上,凝结成金桂形状的血珠,每一颗都像是母亲即将消逝的生命结晶。

“保住我孩子。” 母亲的声音细如游丝,却在戚云露的耳边炸响,如同惊雷劈开了浓雾弥漫的河流。她看见接生嬷嬷捧着襁褓摇头,那动作慢得令人窒息,仿佛是在宣告一场无法逆转的悲剧。来不及赶回国公府的父亲,单膝重重地跪在地上,战刀狠狠地插进青砖,刀刃上凝结的,在戚云露眼中,不是血,而是母亲满心的遗憾与不舍,化作的晶莹泪珠。

金桂血珠突然有了生命,如同灵动却又凄美的精灵,爬向她的掌心。每一颗血珠上,都清晰地刻着母亲的唇语,那是一声温柔而又充满眷恋的 “孩子”。戚云露想大声呼喊:“阿娘,不要!” 可出口的,却是婴儿的啼哭,那哭声与母亲的心跳产生了共振,如同生命的交接,又像是母亲命运的悲歌。

镇国公府的寒露宴在她的视网膜上缓缓展开,如同一场盛大却又悲伤的电影。老桂树的虬枝上缠满了琉璃灯,千盏烛火将青玉树皮照成暖金色,本该是温馨美好的场景,可空气中浮动的,却不是清新的桂香,而是母亲胭脂盒里的沉水香,那香气,熟悉得让她心痛,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哀伤。

小小的她穿着石榴红襦裙,裙摆上绣着母亲亲手绣的 “寿” 字,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人动容。哥哥抱着她走上石桌,去摘高处的金桂,那一声 “小露当心!” 还萦绕在耳边,哥哥的青衫扫过她的发顶,指尖替她挡住横斜的枯枝,可就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哥哥的身影却化作了灰烬,如同梦幻般消散,只留下她在原地,惊恐而又无助。

父亲的玄铁战靴踏过九曲桥,铠甲上的鎏金纹还未被葬魂渊的寒毒侵蚀,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腰间的银哨子晃出细碎金光,那是她去年生辰送的平安符,承载着她对父亲满满的爱与牵挂。“给阿爹的礼物,要天天带着!” 她记得自己踮脚替他系哨绳,父亲弯腰时盔甲蹭过她鼻尖,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那温度,如今却只能在梦中追寻。

她泪眼朦胧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父亲的脸,找回那熟悉的温度。可梦境里的银哨却渗出黑血,哨音变成了母亲临终前的喉鸣,咕嘟咕嘟,像是泡在血水里的破钟,每一声都敲在她的心上,疼得几乎窒息。

“脉象如沸水翻腾......” 戚云珩的声音带着担忧与震惊,银针刚触及小妹腕间,针尾竟泛起赤色,“这绝非寻常风寒!像是祟气。” 这句话,如同重锤,砸在众人的心上。戚夫人扑到床前,见女儿浑身渗出黄色体液,悲痛欲绝,趴在女儿床头哭得不能自己:“到底该怎么救你,你怎么才能睁开眼看着我们,告诉我,小露,哪怕用我的命,换你安康。” 那哭声里,满是母亲的绝望与无助。

戚归海守护女儿三日,终是困顿至极,梦中,在混沌中跋涉,身着铁甲,结满冰霜。“西北三百里,寒潭生玉魄。” 那人抬手指向虚空,指尖绽开的金桂虚影竟与女儿腕间红痕重叠,“取得药引,可平阴阳之乱。” 声音刺破宴饮的喧闹,父亲指尖在发抖,眼眸瞬间染成暗红:“我的儿,我来救!” 母亲泪眼婆娑举起绣帕递过去替他擦汗,却在触及皮肤时被烧出焦洞。

“我去去就回,我的宝贝,阿爹为你带糖糕回。” 父亲的吻落在她额角,戚云露撕心裂肺地喊出 “爹爹!!!” 可那声音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爹转身离去的背影。他转身时,老桂树突然剧烈摇晃,万千金蕊倾盆而下,不是祥瑞,而是血雨,染红了整个世界。戚云露看见小小的自己蹲在地上捡花,掌心的金桂渐渐变黑,花瓣上浮现出枯褐的叶脉,每一笔都像是用母亲的血写成,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灰雾裹着腐草味涌来,父亲的背影在渊底摇晃。他的战靴陷进泥沼,每一步都扯出白骨手,那些手戴着母亲陪嫁的银镯子,镯子里刻着 “永结同心”,此刻却在喊 “归海”,声音里满是哀怨与思念。戚云露想冲过去拉他,却发现自己的脚被老桂树根系缠住,根系上开着黑色的金桂,每朵花蕊里都映着父亲的记忆,母亲在产房外种桂树,父亲在她周岁宴上吹银哨,还有每次离家之时摸着她的头亲昵的低音:“等阿爹回来给你带糖糕。” 那些温馨的画面,此刻却像是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

“爹爹!” 她的喊声惊飞了渊底的寒鸦,鸦群扑向父亲的战刀,刀身突然断裂,银哨子掉进寒潭,激起的水花里浮出母亲的脸。母亲的指尖抚过他的铠甲,温柔而又眷恋,可突然却在一声尖啸中熄灭,如同短暂的流星,转瞬即逝。父亲转身时,整个人忽然碎成幽界里魂砂一样,飘洒而去,只留下她在原地,痛苦得无法呼吸,无力地呢喃:“爹爹,爹爹,是我,是我害了你......”

镇国公府的老桂树下,母亲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树下,金桂花瓣落在她发间,美丽而又动人。父亲单膝跪地,和母亲一起结发,发袋上是母亲亲手绣的 “归” 字,阳光穿过桂叶,在他们身上织出金箔般的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等我凯旋,陪你看桂花开遍。” 父亲的吻落在母亲额角,可金桂突然变黑,花瓣上渗出黑血,滴在嫁衣的并蒂莲上,将红莲染成墨色,美好瞬间破碎,如同泡沫般消散。

戚云露想触碰他们的影子,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母亲的身体,触到的,是冰冷的墓碑。墓碑上刻着父母的生卒年,“卒” 字后面是空白,像永远等不到的归期,充满了遗憾与无奈。老桂树的枝条缠上墓碑,开出的花都是白的,每朵花心里都嵌着一封未寄出的信,信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开,母亲写:“归海,桂花又要开了,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希望是个乖巧的女儿。” 那字迹里,满是母亲的期待与爱意,却也透着无尽的心酸与无奈。

戚云露站在这充满悲伤的梦境中,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心中的悲戚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被困在这记忆的牢笼里,无法逃脱,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她的心上不停地划动,让她痛不欲生,有些伤痛,早己刻进了骨髓,无法抹去。

她似乎看到过父亲,可再也没人和她说:“等爹爹给你带糖糕回”这句话了。自那结界在家中出现过,她自己明白自己拥有了什么能力,所以她离开,哪怕思念哥哥们如同万蚁噬心,她也自请离族,这种护不住亲的感觉太过于伤痛,她不想一痛再痛,却不妨碍这样的梦一梦再梦。

戚云露蜷缩着,指尖徒劳地抓着硬土,碎屑混着泥土嵌入指甲缝,却远不及心间密密麻麻的钝痛。她曾以为逃离镇国公府的便能挣脱宿命的桎梏,可此刻阿砚痛苦而短暂的呻吟声如钝刀割肉,正从隔世的虚空穿透而来,那少年鲜衣怒马的模样还清晰烙印在视网膜上,此刻却在她掌心化作透明的泡影,指缝间流淌的不是泪水,而是千年玄冰般刺骨的无能为力。

喉间泛起铁锈味,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阿砚身上咒印如活物般蠕动,每一寸蔓延都在啃噬她的神经。“护不住……该怎么办?我灭了幽界却找不到噬魂的解法......” 她对着虚空呢喃,声音碎成齑粉。

混着窗纸上的冰花,在幽蓝月光中织成一张破碎的网。戚云露闭上眼,任由黑暗将自己淹没,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冗长的梦境 。老桂树的年轮里,母亲的血珠、父亲的战刀、哥哥们的结界的保护,还有阿砚逐渐透明的指尖,都在同一个漩涡里旋转,而她永远是那个抓不住任何东西的孩子,只能在无数个轮回里,看着珍视的人化作尘埃,而她的掌心,永不消散的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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