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的风，裹着碎骨的气息。
李霄玄牵着灵狼走在无回谷的乱石堆里，脚边的磷火忽明忽灭，映出他脸上未愈的刀疤——那是黑风城之战留下的，紫阳真人的紫金葫芦擦过脸颊时，差点削掉他半只耳朵。
“嗷呜——”
灵狼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前方的黑雾低吼。李霄玄握紧泣血矛，玄印碎片在怀里微微发烫，石面上的半只玄鸟纹路亮了亮，像在预警。他示意灵狼伏低身子，自己则借着一块巨石的阴影，悄悄探出头。
黑雾里站着个穿红裙的女子。
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裙摆上绣着银色的曼陀罗，手里把玩着串骷髅头手链，每个骷髅的眼眶里都嵌着颗绿宝石，在磷火下闪着诡异的光。她似乎在等什么人，时不时抬头望向谷深处，红唇勾起抹冷笑，露出尖尖的犬齿。
“是‘血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巨石后传来，李霄玄猛地回头，看到个浑身裹着绷带的修士，绷带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血，“魔殿的执法者，以吸食修士精血为生，最喜欢抓像你这样的‘嫩苗子’。”
修士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显然受了重伤。李霄玄认出他胸口的令牌，是黑风城之战中，倒戈帮助过流民的仙宗弟子之一。
“你怎么在这？”
“被阴月魔女追杀。”修士咳了两声，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碎牙，“我偷听到她和紫阳的密谈，他们要在祭坛用‘玄鸟血’开启万魂阵，血罗就是来接应紫阳的……”
话音未落，红裙女子突然转身，绿宝石骷髅手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躲够了吗？出来吧。”
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黑雾随着她的话音翻涌，竟化作无数条毒蛇，朝着巨石这边游来。李霄玄立刻将受伤的修士护在身后，煞气顺着泣血矛注入地面，毒蛇触到煞气，瞬间化作黑烟消散。
“哟，还是个会用煞气的小美人。”血罗舔了舔嘴唇，眼神在他脸上打转，“可惜是仙宗的走狗，不然倒能陪我玩玩。”
李霄玄没说话，只是将玄印碎片攥得更紧。他能感觉到血罗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至少是金丹期，硬碰硬绝无胜算，只能等机会偷袭。
“怎么不说话？”血罗一步步逼近，裙摆扫过地面的磷火，火星溅起半尺高，“是怕了？还是在想怎么偷袭我？”她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受伤的修士，“不如你把他交给我，我就放你过去，怎么样？”
修士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抓住李霄玄的衣角：“别信她！她会把我们的骨头都磨成粉！”
李霄玄的指尖微顿，玄鸟纹路在碎片上亮了亮。他想起阿爹常说“见死不救，不如猪狗”，想起阿娘为了保护村民，冲向仙宗修士的背影。
“要打就打，废话少说。”
他主动冲向血罗，泣血矛带着破空声首刺她的咽喉。血罗显然没料到他敢主动出手，仓促间侧身避开，红裙却被矛尖划开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肩头——那里竟有块淡粉色的疤痕，像朵被踩过的花。
“找死！”血罗怒喝一声，骷髅手链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红光，射向李霄玄的周身大穴。李霄玄立刻运转《弑神诀》，煞气在他身前凝成面盾牌，红光撞在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就在这时，受伤的修士突然从怀里掏出张符咒，颤抖着往血罗身上扔去：“诛魔符！给我死！”
符咒在空中炸开白光，血罗被白光扫中，发出一声惨叫，肩头的疤痕突然变得乌黑。她怨毒地瞪了修士一眼，红裙一摆，竟化作道血光，朝着谷深处逃去。
“她怕仙宗的符咒！”修士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阴月魔女的手下都这样，被仙宗的净化术伤过，一辈子都有阴影。”
李霄玄收起泣血矛，看着血罗消失的方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血罗的反应太快了，快得像故意示弱。他低头看向受伤的修士，突然发现他袖口的内侧，绣着朵极小的槐花，针脚和阿箐的一模一样。
“你认识阿箐？”
修士的脸色瞬间白了，眼神躲闪：“我……我不认识什么阿箐……”
“她的发簪碎片，是你捡走的，对吗？”李霄玄逼近一步，煞气在他掌心盘旋，“你在黑风城倒戈，不是因为同情流民，是为了接近我，监视我的动向，对吗？”
修士的嘴唇哆嗦着，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朝着李霄玄的胸口刺去：“是又怎么样！阿箐本来可以活的！是你把她推进火坑的！你这个刽子手！”
李霄玄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修士眼中的恨意，突然想起阿箐自爆前喊的“霄玄哥不会放过你”——或许，她喊的不是刘渊，是眼前这个人？
“你是阿箐的什么人？”
修士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带着哭腔嘶吼：“我是她哥！亲哥！当年我在外地学打铁，回来时村子己经被屠了，我找了她三年，好不容易在黑风城找到，你却让她去伺候那个畜生！”
他的声音在谷里回荡，磷火随着他的情绪明暗不定：“我跟着你，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报仇！可你呢？你把她当棋子！你根本不配提她的名字！”
李霄玄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松开手，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的修士，突然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他一首以为自己是在报仇，却亲手将唯一对自己好的人，推向了死亡。阿箐的死，他难辞其咎。
“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得像风，却让修士愣住了。他看着李霄玄眼底的痛苦，突然瘫坐在地，捂着脸失声痛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灵狼走到李霄玄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李霄玄摸了摸狼头，看向谷深处——血罗逃走的方向，黑雾比刚才更浓了，显然是设了埋伏。
“你叫什么名字？”
“阿铁。”修士哽咽着回答，“我妹妹以前总叫我铁蛋。”
“阿铁，”李霄玄捡起地上的匕首，递给了他，“想为你妹妹报仇吗？阴月魔女和紫阳都在祭坛，那里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阿铁接过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李霄玄，眼神里的恨意渐渐被决绝取代：“走。”
两人一狼，再次走进黑雾。磷火在他们身后跳跃，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李霄玄知道，前路的陷阱只会更多，血罗的埋伏、阴月魔女的阵法、紫阳的算计……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孤身一人。
至少身边，多了个同样背负着仇恨，却也同样渴望真相的人。
玄印碎片在怀里静静发烫，半只玄鸟的纹路似乎又清晰了些。李霄玄握紧泣血矛，脚下的碎石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无回谷里，像一声迟到的道歉，也像一声即将响起的号角。
离魔殿祭坛，还有三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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