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祭坛越近,空气里的甜香越浓。
那香味像极了阿娘腌的槐花酱,却裹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阿铁己经开始脚步虚浮,扶着岩壁才能站稳,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李霄玄也觉得丹田发沉,煞气运转滞涩了许多。他掏出玄印碎片,石面上的半只玄鸟纹路亮得刺眼,竟在他掌心凝成层薄薄的光膜,腥甜的气息一触到光膜,便化作细小的绿虫,簌簌掉落。
“是‘蚀心蔓’的花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霄玄抬头,看到岩缝里坐着个穿兽皮的老妪,手里在编草绳,绳上串着十几个骷髅头,“阴月魔女在祭坛周围种了这种毒草,闻了会让人心里的恨变成刀子,最后自己割开喉咙。”
老妪的脸布满褶皱,唯独眼睛亮得惊人,像两潭深水。她指了指阿铁,又指了指李霄玄:“你心里的恨是火,能烧别人;他心里的恨是冰,会冻自己。再往前走,你们俩就得互相捅刀子了。”
阿铁的脸色更白了,下意识地握紧了匕首——刚才闻到花香时,他脑子里确实闪过“杀了李霄玄为妹妹报仇”的念头,那念头清晰得像真的发生过。
“你是谁?”李霄玄问。
“我?”老妪笑了,露出只剩牙龈的牙床,“我是守蔓人,守了这蚀心蔓三十年。当年亲手种它们的,还是你阿娘呢。”
李霄玄的心脏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我说,你娘是我师姐。”老妪扔下来一根草绳,绳头系着块黑色的石头,“这是‘清心石’,能挡蚀心蔓的花粉。当年你娘怕玄印落入歹人之手,特意让我在魔渊种蔓设障,说要是有天她的后人来取印,就把这个给他。”
草绳上的骷髅头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声响。李霄玄接过清心石,石头冰凉刺骨,果然压下了丹田的沉滞感。他看着老妪,突然想起阿娘总说“我有个师妹,脾气倔得像头驴,当年为了抢一株药草,跟我在葬神渊打了三天三夜”。
“我阿娘……她当年为什么要种毒蔓?”
“因为她知道,玄印能救人,也能杀人。”老妪的声音沉了下去,“当年太虚仙宗和魔殿都想要玄印,你娘说‘谁拿到都一样,只会用来争权夺利’,所以才把三块碎片藏在三地,又设下重重关卡,就是想让够格的人才能得到它。”
够格的人?
李霄玄想起张邋遢说的“能融合三界煞气的人”,想起老妪说的“不被恨吞噬的人”,突然明白阿娘的用意——玄印从来不是武器,而是考验。
“蚀心蔓的尽头是‘断情桥’,桥上有阴月魔女的傀儡。”老妪又扔下来一把镰刀,刀身锈迹斑斑,却闪着淡淡的红光,“用这个割蔓,蔓汁能解傀儡的咒。记住,过桥时别回头,回头就会看见最恨的人,被他拖进水里。”
镰刀落在脚边,李霄玄捡起来,发现刀柄上刻着个“月”字——是阿娘的名字,李月。
“谢谢前辈。”
老妪没再说话,重新低下头编草绳,骷髅头在她膝头轻轻摇晃,像在点头,又像在叹息。
穿过蚀心蔓丛时,李霄玄才明白老妪的话。
那些藤蔓缠着无数具尸体,有仙宗修士,有魔殿教徒,还有普通的流民。他们的手都死死抓着自己的喉咙,脸上凝固着狰狞的表情,显然是被心里的恨逼疯的。阿铁看得脸色发白,握紧清心石的手不断颤抖,好几次差点被藤蔓缠住脚踝。
“小心。”李霄玄用镰刀割开挡路的藤蔓,蔓汁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别想那些让你恨的事。”
“我控制不住。”阿铁的声音发颤,“我一闭上眼就看见阿箐被刘渊抓住头发,看见她自爆时的火光……我恨刘渊,恨清玄子,也恨你!若不是你让她去伺候刘渊,她根本不会死!”
煞气顺着他的话涌出来,竟真的引来了更多藤蔓。李霄玄立刻用镰刀斩断藤蔓,将清心石塞进他手里:“拿着!想想阿箐最后喊的是什么!她喊的是‘霄玄哥不会放过你’,她是信我能报仇,不是让你在这里自相残杀!”
阿铁愣住了,握着清心石的手渐渐平稳。藤蔓失去煞气的吸引,慢慢缩回阴影里。他看着李霄玄,眼神里的恨意淡了些,多了丝复杂:“我……我刚才差点……”
“蚀心蔓就是要让我们自相残杀。”李霄玄收起镰刀,指向前方的桥,“过了桥就是祭坛,到了那里,你想杀想剐,我都不躲。”
断情桥是用白玉砌的,桥下的河水泛着诡异的绿光,细看竟全是翻滚的人脸。桥中央站着个穿绿裙的少女,梳着双丫髻,鬓角别着银钗——是阿箐!
“哥!霄玄哥!”少女朝着他们挥手,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快过来呀,我做了槐花饼,等你们一起吃呢。”
阿铁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抬脚就要冲过去,却被李霄玄死死拉住:“是傀儡!别信她!”
“你放开我!是阿箐!她没死!”阿铁红着眼挣扎,清心石在他掌心发烫,他却像没感觉到似的,“都是你!当年你要是不让她去刘渊那,她现在还好好的!你放开我!”
绿裙少女突然变了脸,银钗化作把尖刀,朝着阿铁的心口刺来:“哥,你怎么不救我?你是不是恨我给你添麻烦?”
阿铁的眼神瞬间涣散,竟真的松开了手,任由尖刀刺来。李霄玄立刻祭出泣血矛,挡在他身前,矛尖与尖刀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绿裙少女被震得后退,脸上的皮肤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木头骨架——果然是傀儡!
“阿铁!醒醒!”李霄玄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煞气顺着脚尖注入他体内,“这是假的!阿箐己经死了!你要报仇,就得先活着过这座桥!”
阿铁被煞气刺激得喷出一口血,终于清醒过来。他看着桥上的傀儡,又看了看桥下的绿光,突然用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清心石上,石光瞬间大盛,将周围的幻境驱散得干干净净。
“走。”他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坚定,“去祭坛。”
两人快步走过断情桥,傀儡在他们身后发出凄厉的尖叫,最终化作一堆木屑。李霄玄回头望了一眼,桥下的绿光里,阿箐的脸一闪而过,眼神里没有恨,只有释然。
他知道,那是阿箐真正的魂魄在告别。
祭坛就在眼前。
九根盘龙柱环绕着圆形的石台,台中央的黑石碎片散发着幽光——正是最后一块玄印!阴月魔女站在石台前,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左脸的月牙疤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紫阳真人也在,他坐在祭坛边缘的石凳上,手里把玩着个白玉瓶,瓶里的红光与玄印碎片遥相呼应。看到李霄玄,他笑着举起瓶子:“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李霄玄将阿铁护在身后,握紧玄印碎片:“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阴月魔女轻笑,指尖划过盘龙柱上的符文,“当然是开启万魂阵,让玄鸟真身降临。不过在这之前,得先让你们俩‘断情’才行——毕竟,被恨困住的人,可没资格触碰玄印。”
她抬手一挥,盘龙柱突然亮起红光,将李霄玄和阿铁分别困在两个光圈里。紫阳真人站起身,将白玉瓶抛向空中:“瓶里是阿箐的残魂,你们谁能拿到,谁就能用她的魂解开玄印的最后一道锁。”
白玉瓶在两个光圈之间悬浮,瓶身的红光映着阿铁通红的眼,也映着李霄玄紧绷的脸。
李霄玄知道,这是最后的陷阱。阴月魔女和紫阳就是要让他们为了阿箐的残魂争斗,让他们彻底被恨吞噬,变成万魂阵的养料。
他看向阿铁,阿铁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红光中相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挣扎——是恨,是痛,也是一丝不愿被算计的清醒。
“我不要。”阿铁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祭坛,“阿箐要是知道我们为了她的残魂自相残杀,定会难过的。”
李霄玄的心猛地一松,玄印碎片在怀里烫得惊人,半只玄鸟的纹路竟冲破光圈,与祭坛中央的碎片产生共鸣!
“蠢货!”阴月魔女怒喝,红光骤然收紧,“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
就在这时,断情桥的方向传来草绳拖拽的声响。李霄玄回头,看到守蔓的老妪拄着骷髅头拐杖走来,身后跟着灵狼,狼嘴里叼着捆蚀心蔓。
“师姐说得对,够格的人,从来不是最能打的,是最能守住心的。”老妪将蔓藤扔向红光,蔓汁溅在光圈上,红光瞬间瓦解,“当年我种这些蔓,就是为了等今天——等两个不被恨困住的年轻人,来终结这场荒唐的争斗。”
紫阳真人和阴月魔女脸色剧变,没想到会杀出个程咬金。他们对视一眼,竟同时出手,一个祭出紫金葫芦,一个甩出骨鞭,首取李霄玄手中的玄印碎片!
李霄玄将阿铁推到老妪身后,握紧泣血矛迎了上去。玄印碎片在他掌心剧烈跳动,半只玄鸟的虚影展开,与祭坛中央的碎片遥遥相对,石面上的纹路开始飞速流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合二为一。
祭坛的风突然变得狂暴,卷起地上的符文,在空中凝成西个大字:
血债血偿。
李霄玄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身边有阿铁,有老妪,有灵狼,还有那些藏在暗处,同样渴望终结仇恨的人。
玄鸟即将展翅,而他的路,才刚走到中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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