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背靠着一面斑驳的砖墙，指尖能触到墙皮脱落的碎屑，带着某种黏腻的潮湿感。头顶的天空是浑浊的铅灰色，像被泡发的旧报纸，没有太阳，也没有云，连风都是停滞的。不远处立着块锈迹斑斑的指示牌，歪斜着指向某个方向，金属表面的漆皮剥落，勉强能辨认出“安全区”三个褪色的红字——可他刚在二十分钟前绕过那片所谓的“安全区”，看见水泥地面上凝结着暗褐色的痕迹，气味像久置的血。
“冷静，林阳。”他对着空气喃喃，声音发颤。
现实中的图书馆还停留在记忆里：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切进来，他正翻着那本《中世纪神秘学概论》，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突然泛起金光。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的不再是油墨与檀香混合的气味，而是某种腐木与铁锈交织的腥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刚才他试图用指甲在墙上刻记号，却发现指尖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白，像是被水泡了整夜的尸体。这个发现让他喉头发紧，猛地蹲下身，从裤袋里摸出那本在图书馆时随手揣着的笔记本。封皮还是软的，纸张也没受潮，甚至还留着他上午写的笔记：“规则怪谈的核心是逻辑闭环，违背者将承受具象化惩罚——李教授课上原话。”
“李教授。”林阳念出这个名字，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他的导师李正川是研究神秘现象的专家，总说“所有异常都有其规则”，可此刻那些课堂上的理论都成了飘散的纸灰。他盯着笔记本扉页上自己潦草的字迹，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声响。
抬头的瞬间，林阳的呼吸几乎停滞。
原本空荡的天空中，不知何时浮起无数半透明的光粒，像被风吹散的萤火虫，却比萤火更冷。光粒聚成一道淡蓝色的数据流，在他眼前缓缓展开，最终凝结成一行泛着冷光的文字：「规则怪谈生存系统0719己绑定。宿主：林阳。当前世界：《锈蚀之匣》初级副本。」
“谁？”林阳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砖墙上。他的声音带着破音，“你是谁？”
光粒重新排列，这次变成了机械感的电子音，像老式收音机里的杂音：「检测到宿主处于恐慌状态，建议优先接收基础信息。系统功能包括但不限于：规则解析、环境扫描、危险预警、道具鉴定。当前剩余新手保护时间：11小时23分。」
林阳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李教授说过“异常现象中出现的引导者往往是关键”，于是咬了咬牙，问：“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陷阱？”
电子音没有停顿：「宿主可尝试提问任意己知规则。」
林阳迅速翻出上衣口袋里的皱巴巴纸条——这是他刚清醒时在脚边捡到的，边缘还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1. 太阳落山前必须找到带红色门的建筑。2. 不要相信穿黑鞋的人。3. 听见猫叫时捂住耳朵数到十。4. 本规则绝对正确。」
他盯着纸条，对着空气说：“解析这条规则。”
光粒突然剧烈震动，在他眼前投射出全息投影。纸条的影像被放大，红色标记在“第4条”上不断闪烁：「规则存在矛盾。若“本规则绝对正确”成立，则其他规则必须无矛盾；但根据环境扫描，当前区域无“红色门建筑”，第一条无法执行。建议宿主警惕规则发布者。」
林阳的手指猛地收紧，纸条在掌心皱成一团。他想起刚才经过的巷口，确实只有绿色、蓝色、灰色的门，连褪色的红漆都没见到。“所以这些规则...”
「部分正确，部分误导。」系统补充道，“需结合环境线索验证。是否开启环境扫描？”
“开。”林阳的声音低了些，心跳却快得像是要撞破肋骨。
光粒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在地面形成一张淡蓝色的网格。林阳看着网格覆盖的区域逐渐亮起不同颜色的光斑：红色代表高危，黄色代表可疑，绿色代表安全。他注意到自己脚边的光斑是绿色，而五米外的垃圾桶旁跳动着刺目的红——那里堆着几个破纸箱，他刚才经过时还以为只是普通垃圾。
“那是什么？”他指着红光区域。
「扫描结果：纸箱下有生物残骸，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小时。残骸表面附着规则能量，可能触发连锁惩罚。」
林阳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想起刚进入这个世界时，曾听见类似猫叫的呜咽，当时他下意识捂紧了耳朵——现在想来，若真按纸条上的第三条做，或许就会错过系统的提示。
“那...隐藏提示呢？”他想起大纲里系统会帮助发现隐藏线索，“你说过能扫描到隐藏提示。”
电子音里似乎带了点机械的停顿，像是在检索数据库：「东南方向三米，墙面裂缝处。」
林阳顺着方向望去，那面墙的砖缝里卡着半张泛黄的便签纸，边缘被苔藓覆盖，不凑近根本看不见。他蹲下身，用指甲挑出便签，上面的字迹比之前的规则更工整，像是用钢笔写的：「真正的安全区在钟楼三点钟方向，别信任何会动的影子。」
“和之前的规则完全相反。”林阳捏着便签，抬头看向系统投影，“现在该信哪个？”
「建议对比两者与环境的契合度。」系统的光粒流动得更快了，“当前区域存在钟楼（宿主未发现），而原规则中的‘红色门建筑’不存在。隐藏提示的可信度更高。”
林阳深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不再发抖了。系统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把混乱的信息串成了线。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能“保平安”，此刻贴着皮肤的玉坠凉丝丝的，倒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系统，”他轻声说，“新手保护时间结束后会怎样？”
「规则怪谈世界将解除限制，危险等级提升。」电子音依旧机械，却让林阳后背发寒，“建议宿主在保护时间内收集至少三条有效线索，找到离开副本的方法。”
林阳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他望着铅灰色的天空，突然想起图书馆里那本《神秘学概论》的后记：“当你在迷雾中看见光，别忙着奔跑，先确认那光是引你前行，还是引你入阱。”
此刻的系统，大概就是那团光吧。他握紧手中的便签，转身朝着钟楼的方向走去——虽然看不见钟楼，但系统扫描出的淡绿色路径正延伸向那里。
“宿主，前方十米有可疑物体。”系统突然提醒。
林阳停下脚步，顺着扫描提示望去。墙角的阴影里，躺着一只黑色的皮鞋，鞋尖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和他刚才在“安全区”看到的痕迹很像。
“黑鞋。”他想起原规则的第二条，“不要相信穿黑鞋的人。”
系统的投影在皮鞋上投下黄色标记：「该物体无生命体征，但残留规则能量。建议远离。」
林阳后退两步，盯着那只鞋看了几秒，最终选择绕路。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世界里格外清晰。
“系统，”他边走边问，“你为什么选我？”
电子音这次沉默了更久，久到林阳以为它不会回答。就在他要开口重复问题时，光粒突然组成一行更小的字：「规则怪谈需要“破局者”。而你...有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林阳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玉坠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系统没有继续解释，只是投影出前方的路径。林阳望着那束淡蓝色的光，突然觉得这个诡异的世界不再那么不可战胜——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
远处传来类似钟表齿轮转动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林阳加快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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