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上的露水在午后的阳光里蒸发成细雾，林阳的登山靴碾过最后一丛齐膝高的狗尾草时，鞋底传来碎石硌脚的触感。他抬头望去，草地边缘横亘着一排青灰色的岩石，像是被谁用巨斧劈开的屏风，岩石表面爬满深绿色的苔藓，在风里轻轻颤动。
“等等。”苏清悦突然拽住他的袖口。她的指尖还带着方才拉他躲避怪物时的余温，发梢沾着草屑，“那边石头上——是不是刻了东西？”
林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左侧的岩石上，苔藓被刮出不规则的痕迹，露出下面深褐色的石质。那些痕迹不是自然风化的纹路，而是人为刻下的符号：三枚螺旋状的曲线交缠成环，环心嵌着类似眼睛的图案，眼尾拖着三条细如蛛丝的分叉。
“像……甲骨文？”苏清悦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但甲骨文没这么复杂。”她蹲下身调整角度，镜头里的符号突然扭曲成另一种形状——是他在废弃建筑规则纸条上见过的！林阳心脏猛地一跳，后颈泛起凉意。
“别碰。”他抓住苏清悦正要触碰岩石的手。她的掌心还带着方才下陷时沾的泥土，“规则里说过‘不可随意触碰非人类留下的标记’。”
苏清悦的手指顿在半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底发暗：“可如果这是线索呢？我们找了三天出口，连影子都没见着……”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我昨晚梦见我妈在煮我最爱的酒酿圆子，可她明明在老家……”
林阳喉结动了动。他何尝没梦见过图书馆的阳光？周三下午三点，靠窗的位置永远有穿白衬衫的男生翻书，书页掀起时带起的风里飘着茉莉香片的味道。可现在，他的袖口还沾着草地怪物的黏液，那东西的触须划过手臂时的灼痛，比任何梦境都真实。
“你看这个螺旋。”他蹲下来，用钢笔帽轻轻比划符号的轮廓，“上周李教授的《神秘符号学》选修课上，他放过一张幻灯片——古玛雅文明的‘命运之环’，就是这种三旋结构。”
“李教授？”苏清悦的手机屏幕亮起闪光灯，“那个总穿藏青唐装、说话带吴语口音的老头？他课上还说过‘现代都市里也藏着古代结界’，当时我以为他在讲段子。”她把照片放大，符号边缘的细微划痕清晰可见，“这些刮痕是新的，最多不超过三天。”
林阳的指节抵着岩石，触感比想象中凉。他想起李教授课上那个问题：“当规则成为牢笼，打破它的钥匙可能藏在更早的规则里。”而他们这一路遇到的规则，从图书馆的“保持安静”到草地的“勿踏红圈”，看似零散，却都围绕着“限制行动”展开——除了这枚符号。
“李教授研究过东南亚降头术的标记、北欧卢恩符文，还有……”他突然顿住，喉间泛起铁锈味。三天前在废弃建筑，他捡起的规则纸条背面，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螺旋？当时他急着躲避怪物，没细看就塞进了口袋。
“阳子？”苏清悦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绳松了半截，几缕栗色头发垂下来，“你脸色好白，是又头晕了？”
林阳摸向胸口的玉佩。那是外婆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能“保平安”。此刻玉佩贴着皮肤，正发出极轻的震颤，像心跳，又像某种共鸣。他想起第9章被黑衣人攻击时，玉佩的光芒曾暂时阻挡对方，或许这符号和玉佩的秘密有关？
“我没事。”他扯出个笑，从背包里翻出皱巴巴的规则纸条。背面果然有模糊的压痕，和岩石上的符号弧度几乎重叠。苏清悦凑过来看，发间的柠檬香洗发水味混着岩石的潮湿气息，“所以这些符号是串联所有规则的线索？”
“可能。”林阳把纸条和手机照片并排放在岩石上，“李教授说过，真正的神秘学符号不会单独存在。就像拼图，少一块都拼不出全貌。”他抬头望向远处的灌木林，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我们需要他的解读，否则就算找到出口，也可能触发更危险的规则。”
苏清悦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按下保存键：“但这里能有信号吗？我手机从进怪谈世界就没显示过一格信号。”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格果然全是灰色，“除非……”
“除非有特殊区域。”林阳想起系统提示过的“信息节点”——规则怪谈世界中偶尔出现的、能与现实短暂连通的空间。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系统面板，淡蓝色的光在掌心亮起，“系统扫描到前方三百米有异常能量波动，可能是个信息节点。”
苏清悦的眼睛亮了：“那还等什么？”她弯腰拍掉裤腿的草屑，发绳彻底散了，却不在意地把头发随便扎成一束，“要是能联系上李教授，说不定我们离回家就不远了。”
林阳看着她扬起的嘴角，突然想起刚进怪谈世界时，她缩在废弃建筑角落发抖的模样。三天时间，她的白裙子染了草汁和泥点，可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他捡起地上的规则纸条，折成小方块收进贴身口袋，玉佩的震颤突然加剧，在皮肤上烫出一个小红点。
“走。”他朝苏清悦伸出手。风掠过草地，掀起两人的衣角，岩石上的符号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像是某种古老的预言。
灌木林的阴影己经漫过他们的脚面，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但这一次，林阳没像之前那样绷紧神经。他望着苏清悦发梢跳跃的阳光，听着她手机里符号照片的快门声，忽然觉得，或许他们离真相，真的只剩一步之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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