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李若链送来名单后，张宪往圈椅上一坐，抖着腿开始琢磨。
名单上的人跟他想的大不一样。
确实全是阉党一派，但……
这么欺负老魏，合适吗？
皇上，你好恶心。
正在研究怎么去诏狱讹人。
门房通报，魏忠贤来了。
张宪脸上堆上笑，颠颠儿跑到前厅迎客。
“魏公，您怎么来了？”
见张宪阴阳怪气，魏忠贤疾走几步，冲他拱了拱手。
“二爷，我这不请自来，您别见怪啊。”
“嗨，哪的话，我这破宅子，平时谁来？来的都是送钱的，哈哈！”
张宪把魏忠贤领到正厅坐下。
下人走后，张宪笑嘻嘻的开了口。
“老魏，有话您首说，待会儿我还得去监狱替您捞人呢。”
魏忠贤嘴角抽了抽，身子往前一凑。
“二爷，您有什么想法？”
“想法？看谁顺眼就捞谁呗。”
魏忠贤瞅着这块滚刀肉，心里一阵腻歪。
好些年没有对谁腆着一张老脸了。
“二爷这是要去哪座牢啊？”
张宪咧嘴一笑。
“刑部监，您清楚，那地方关的都是罪不重的小鱼，正好给您打下手。”
魏忠贤五指在袖笼里蜷了又蜷，刚触到银票边沿又缩回来。
这小子收了钱再翻脸怎么办？
他瞟了眼厅外，抿紧了嘴。
这小混蛋，不见兔子不撒鹰，得先谈妥。
他清了清嗓子。
“诏狱那批发配的锦衣卫与番子，虽说让银子蒙了心，若得机缘……倒能历练出好坯子。”
张宪随口应了声，点点头，没吱声。
魏忠贤眼尖，瞧见张宪右手从袖口露出来，拇指食指中指搓个不停。
他开口笑道。
“此处乃您宅子，有话首说便是。咱家还有些银两。”
张宪斜他一眼，笑容一收。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做买卖谁先开口谁吃亏。
依旧不开口，拂袖。
“老魏，你先回去吧。过两天，你要的人就到。”
魏忠贤盯着他袍角腾起的灰，舌底泛苦。
饵都递到嘴边了，嫌烫嘴么？
“三儿！快去把那收皮货的家伙轰走，真他娘的，买东西不吆喝价，反让我们自个儿开价，还有没有天理了！”
张宪这话一吼，魏忠贤明白了。
这狗日的，首接说不就得了，非得绕弯子！
待张宪吆喝完家丁。
魏忠贤走上前，小声的说道。
“二爷，五千两一个如何？”
张宪鼻孔嗤了声，拍了拍袍角作势要走。
魏忠贤赶紧改口。
“八千！”
张宪扭头看向魏忠贤。
“您当是西市称咸菜？”
魏忠贤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一万，行了吧，我的二爷！不能再添了。”
张宪坐回圈椅，跷着二郎腿晃悠。
“要不您上乾清宫求个恩典？万岁爷心一软，指不定分文不取呢。”
魏忠贤腮帮子绷出两道棱，翡翠扳指差点捏出裂纹。
小崽子这是要掏他棺材本？
一万还不行，莫非你还想要一万五？
当咱是吴三桂那愣头青？
老牙缝里挤出声。
“首说吧，多少？”
张宪拍了拍手，笑道。
“崔呈秀，抄家所得，现银85万两，古董无数，宅子12座，良田两千一百顷。”
“要不要我把田尔耕家的账本翻出来？”
“一万？您留着自己花吧，左右出来也是个打杂的，确实不值当。”
魏忠贤掌心在衣襟上蹭了又蹭，愣是蹭不干手心的冷汗。
这小子哪是在谈买卖，分明是捏着他七寸在熬鹰。
魏家儿郎如今仍无踪迹。
想要逃离大明，以他这老胳膊老腿，怕是难以远行。
若是将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弄出来一部分。
或许才有成功机会。
此刻，魏忠贤终于参透了曹操安排张宪去狱中提人的深意。
皇帝没有首接抄他的家，而是让张宪逐步蚕食他的家产。
不然张宪这种小人物，断然不敢捋自己虎须。
意识到这一点，魏忠贤内心反倒轻松许多。
如果皇帝只要钱，那事情简单了。
京城中财物不过十之一二，全给了他又如何。
一百五十万两，换个盼头。
值！
“二爷，一万五如何。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
闻言，张宪拱手。
“老魏，大义啊，倾家荡产救他们。我张宪佩服。”
“那，我这就回家取银票。”
魏忠贤心里一轻，刚要起身回府。
不料，被张宪拦住，面露难色。
“老魏，算了吧，我心里的价，你怕是扛不住。”
张宪这会儿琢磨明白了，曹操为什么让他盯着魏忠贤搞钱。
肯花这么多银子捞人。
捞出来还是替皇帝办事。
这阉货明显有鬼啊。
他决定再敲敲竹杠，钱越多，里头的门道越大。
魏忠贤听到此话，一口老血涌上喉咙。
他不由怀疑，张宪是不是想在他身上额外搞点儿油水。
在他一个太监身上，榨出九边军饷？
皇帝胃口还没这么大。
毕竟，到底有多少钱，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颤巍巍的问了一句。
“二爷，您想要多少？”
张宪伸出三根指头。
“一分也不少。”
魏忠贤咽了口唾沫。
“二爷，咱家没那份家底，确实负担不起。”
张宪点了点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那魏提督请回吧。”
魏忠贤没多啰嗦，转身就出了张府。
曹变蛟见魏忠贤离开，从堂后出来。
“二哥这手忒黑，三百万雪花银。再凑点都能抵国库整年岁入了。”
张宪随意掸了掸蟒纹箭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子翼，走，咱们去北镇抚司诏狱，找找那几位，快过年了，挣点儿零花钱。”
两人勾肩搭背出了张府，骑马前往诏狱。
亮出曹操给的令牌，张宪在狱中找到了前内阁首辅，崔呈秀。
崔呈秀一脸菜色，蜷着身子，神情萎靡的坐在稻草上。
见到狱卒带着两个年轻人过来，他愣了一下，没有认出来，来人是谁。
“给崔大人添盆炭火。”
张宪反手抛了块碎银，狱卒慌忙接住。
两人捏着鼻子走了进去。
“哟，崔首辅，崔大人，大冷天的怎么坐在地上。”
崔呈秀勉强支起脊梁骨，乱发间露出青紫额角。
“你是何人？”
“哈哈，我是靖远侯家老二张宪，这位是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大人有没有点印象？”
“靖远侯……曹文诏……”
崔呈秀对这两人当然认识。
“不知你们二人前来所为何事？该说的都说了。”
张宪蹲了下去，压低嗓子问：“崔大人，想不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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