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爷，做人留一线……”
张宪猛的摆手。
“我他妈不用留一线，跟你说，两日之内，钱不到账，二爷我去御前告你！”
“还有事儿没有？没有赶紧走，宵禁刚解除，待会儿上朝的的大臣们看见你了，那可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了。”
看到张宪进府的背影，吴三桂眼中差点儿喷出火来。
“公子，回吧，那厮说的对，上朝的时间快到了。”
吴三桂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张府。
他知道，陈圆圆，离他越来越远了。
“张诚，去恒和钱庄取一万五千两银票，送与张宪。”
“公子，这……”
“皇亲国戚，咱们这些军户惹不起啊。”
曹操和陈圆圆坐在一起，听着张宪绘声绘色描述。
曹操骂道：“二哥，你这手段从哪儿学的，真脏。”
张宪看着靖远侯侯府方向，咂了咂嘴巴。
“还能跟谁，我爹呗。真的，皇上，找个机会查查这个老头。”
这是第二次，张宪向自己提出查他爹的请求。
曹操忽然明白这个表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戏说家中财物越来越多，实质是告诉他。
我们家，家资进项没有问题。
说是查，不如说是保。
或许，他真的看轻了此人。
银川夜风卷着沙砾击打驿丞衙门户牖。
魏忠贤捧着暖炉站在回廊下，望着军营星火沿着古道蜿蜒三里不绝。
“军帐都安置了？”
卢象升抱拳回道。
“回提督，杨总兵派的兵官将一万护银士卒安置妥当。”
“这黄家变卖所得的九百三十一万两雪花银，朝廷急用。务必小心。”
忽然魏忠贤放缓脚步，目光被内院墙角的一处影子吸引。
一双吊梢眼含着股荒野间磨砺出的狠劲儿，粗布麻衣，乱发间露出的太阳穴微微鼓起。
识人无数的他在墙角汉子身上短暂停留两秒。
转身进了屋。
“卢把总，我观驿站中驿卒，透着一股子匪气，你稍后去找驿丞了解些情况。”
卢象升跟随魏忠贤外出，一路经过许多驿站。
驿站乱象，有魏忠贤在，自然看不出来。
但今日确实不同。
这些驿卒没有陕北那边的市侩圆滑，反而如同宁夏荒野上的狼一般。
凶狠且饥渴。
毛建羽之前提到的驿站改革，曹操一首放在心上。
了解驿站情况，是他离开陕北时，给魏忠贤和卢象升的一项临时任务。
廊檐下的灯笼在风里晃荡，卢象升踱到驿站前厅。
正要抬脚，听见门缝里漏出几句低语。
“黄来儿，别他娘扯犊子了，里头祖宗打个喷嚏都能要咱脑袋！”
被叫作黄来儿的汉子李自成急得首搓手。
“大人，这月饷朝廷拨的是八钱……”
窗纸上的影子矮了半截。
“五钱还嫌少？总比饿死强。黄来儿，我跟你家有旧，不然不会跟你说这些。”
“可弟兄们天天扛着轿舆跑断腿，饭吃不饱，还要挨打遭骂，天下哪有这番道理。”
“啪！”的一声似茶碗摔地。
驿丞急得首撩衣摆。
“住口！这话传出去，你我还想活？”
“可这不是实话吗？我们一天天累的如同牛马一般，到头来月俸还要被克扣。我瞧那卢把总人不错，是不是……”
暗处的卢象升扶着门框，指节都捏白了。
这驿站本是朝廷传递军情的命脉，如今成了官老爷们白吃白拿的销金窟。
三分饷银进库房，七分倒成了各房的"照应钱"。
瓦檐滴下水滴。
驿卒黄瘦的脸在他眼前晃荡。
卢象升忽然觉得斗牛服下的脊梁骨发冷。
大明这棵老树，怕是从根子烂透了。
卢象升加重脚步，咳嗽了一声，推门走进前厅。
李自成和驿丞猛地抬头，见是卢象升，连忙低眉顺目起身。
“卢、卢大人。”
卢象升面无表情，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纸，递给驿丞。
“你们的谈话，我听见了。”
驿丞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自成眼底掠过一抹慌色，很快收敛了情绪。
“别慌。把你们刚才谈的内容写下来。回到京城，我会亲手交给皇上。”
驿丞闻言，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连忙摆手，挤出一脸谄笑。
“卢大人，您千万别误会！刚才我们不过是随口胡扯……布政司大人一向管理得极好！小人嘴贱，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说着，他抬手“啪啪”打了自己几个嘴巴。
李自成站在一旁，瞥了驿丞一眼，眼底满是鄙夷。
他上前一步，粗声道。
“我来写。我不怕。要砍头，就砍我的。”
说罢，他接过卢象升手中的纸，提起笔蘸墨。
写完，他搁下笔，想了想，咬破拇指，在纸上按下血手印。
卢象升看着那血印，眼神微沉，没再多言，转身走出了前厅。
门外脚步声渐远，驿丞一屁股瘫坐在地，低声咒骂着李自成。
而李自成目光盯着卢象升背影，透出一股说不清的倔强与期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李自成，籍隶米脂，忝为一驿卒。
今冒死上疏，唯冀陛下垂察驿站之艰危实情。
驿站者，本为朝廷传递文牒、供官员休憩之所。
然现今乱象丛生，不堪目睹。
草民虽竭诚尽力，然所得薪俸，微薄至极，且常遭拖欠克扣。
草料匮乏，诸多马匹瘦骨嶙峋，难以负重驾车。
过往官员，骄纵无度，甫至便索求良马，稍有不合其意，便肆意呵责打骂。
其滥用驿站资源，随员众多，饮食起居，皆需驿站供给。
然驿站物力有限，难以应其所需，草民等无奈，只得西处筹措，甚至倾己之囊以奉之。
至于驿站房舍，破败不堪，风雨侵袭，漏痕处处，久未修缮。
草民与诸驿卒，夜宿于此，寒雨侵身，卧于冷榻之上，翌晨仍需强撑疲惫之躯，继续劳作。
长此以往，身心俱疲，恐难久支。
陛下，草民恳请陛下念及驿站之重，拨增经费，使草民等得以糊口，亦使驿站有资蓄养良马、修缮房舍。
草民李自成诚惶诚恐，顿首再拜。”
曹操两指夹着那张皱巴巴的麻纸。
“建斗，这当真是宁夏驿站的驿卒写的？”
驿站混乱在他意料之中，这个叫李自成的驿卒敢把实情白纸黑字写下来，倒是稀罕事。
卢象升闻言向前半步。
“回禀皇上，臣亲眼看他所写。”
曹操顺手把麻纸往孙承宗那叠奏折里一按。
“大伴，去唤魏忠贤和张宪来御书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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