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独坐房中，手中攥着石三畏送来的供状。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老脸上的褶皱忽然绽开。
这份通敌供词，尽是见不得光的茶马私道与边关粮草把柄。
“好啊，好啊！”
他放声大笑，笑声在空荡房间里回荡。
“瑞王殿下啃着山西的银锭，靳掌柜给建奴当牵马卒……”
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随后坐回桌前，提笔蘸墨，开始写奏折。
“皇帝，奴婢这就给您呈上大礼。”
“既然您想让奴婢来背锅，那奴婢让您看看，这锅究竟该谁来背！”
百里之外，客栈天字号房中烛火微摇。
靳良玉频频发出指令。
“快，通知其他几家，魏阉己布下杀局，必须要在朝堂上揭发他。”
“家中所有资产，立即分批转移；一旦遭劫，也得留条后路。”
“所有商队，即刻停运。既然他们想断我商路，朝廷有本事把宣府枯草煮成米，将蓟州泥沙当盐卖。”
管事瞠目结舌，吞咽了一下口水。
“那……总掌柜，要不要……给建州递个信儿？”
靳良玉闻言嗤笑，抬目淡淡扫过对方，神情间流转着寒意。
“魏阉是虎，皇太极是豺，让他们知道咱们的难处，怕是骨头都要被生生啃碎。”
管事忍不住提起几分担忧。
“可前些日子，朝廷才赐了匾额……”
靳良玉笑出声，这个管家算是问在点子上了。
“那方匾，正是保命符，贴身藏好，温养至热，才可用之。黄家盐场如何覆亡的？魏阉那一套戏法，早就尽数算在我心头。想从晋商八大家口中夺食，他魏忠贤还不够分量！”
“倘若大掌柜言辞有误，被送上御案……”
“无妨，就算送到皇上御案前，他又能如何？将天下商户赶尽杀绝吗？我等做的事，历朝历代，哪家皇帝心里没数。他们的江山，没了我等豪门勋贵，坐不稳。”
管事突然站起，嗓音都变了调。
“黄家商队如今正在汉中府，魏阉也在那儿。小的现在快马赶去？”
靳玉良抚着青玉扳指笑了。
“求之不得呢，就该让这老宦官逮着黄从云那老匹夫多抖搂些腌臜事，京里那群贵人的尾巴要能踩出泥点子更好。”
暖阁外掠过一阵穿堂风，曹操捧着孙承宗写的信咧嘴笑了。
孙阁老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的甚是漂亮。
朝堂上，趁东林党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魏忠贤身上。
润物无声之间，孙承宗不断调整兵部、地方卫所武官。
通过曹操之手，将地方官和各部衙门里的小吏换了个七七八八。
满桂和曹文诏到了三大营后，五军营和神机营也开始了兵员核查整顿。
只等九边欠饷筹措完毕。
回去再杀一点人。
朝堂政令推行应能得到一定程度保障。
魏忠贤，自以为得计。
奋笔疾书所写奏章，根本没能出延安府，就被李若链截下。
不出几日，没见朝廷反应，他应该会主动挑事，将事情闹大。
三日后，依旧平静如水，不见朝廷动静。
魏忠贤端坐于南郑县府衙后堂，烦躁的用象牙箸敲击着桌面。
皇帝究竟是何意？
想着想着，他愤然将象牙箸扔在桌上。
你不动，咱家动！
等我收拾了靳玉良，把他千万家产尽数运回京城。
我看你奈我何！
他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刘大，传令下去，命三千营分出一队人马，随咱家前往延安府！卢象升继续盯着瑞王府。”
“老爷，这……”
刘大面露担忧之色。
魏忠贤冷笑一声。
“怕什么？咱家手里有堂堂正正的证据！”
一个时辰后，他大步流星走出后堂，坐上马车离开了南郑县。
延安府城，喧闹的市井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一队三千营军丁涌入街道，人群惊呼西散。
魏忠贤掀开车帘，高声喝道。
“给我拿下靳良玉！”
军丁包围来福客栈，明晃晃的刀锋首指瑟瑟发抖的伙计。
靳良玉身着锦衣，面色平静站在天字号门前。
“魏提督，靳某犯了何罪？”
他拱手问道，语气不卑不亢。
魏忠贤本想说是奉皇上口谕，想起王承恩的手掌，立刻改口。
“晋商靳良玉，囤积居奇，私通建奴，意图叛国。大明反贪司依法缉拿！”
靳良玉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一言不发，任由士兵绑缚。
他悄悄给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会意，匆匆离去。
陈奇瑜闻讯赶到延安府衙，见靳良玉被五花大绑，跪在堂下，顿时脸色铁青。
“魏提督。”
他强压怒火，“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在延安府为所欲为？”
魏忠贤斜睨了他一眼。
“反贪司办案，何来为所欲为？陈大人，你的事，我们回头再说。”
陈奇瑜逼近一步。
“你把话说清楚，本官犯了何事？”
“有没有事，你心里清楚！咱家劝你，别犯傻。靳玉良的事，你担待不起！”
魏忠贤一抬蟒纹袖袍，不耐的掸开对方。
陈奇瑜逼近半步，颈间青筋跳动，低声说道。
“八省粮仓俱在西林之手，魏提督是要断了北疆百万将士活路？”
魏忠贤装作不解看着他，指了指自己。
“西林私通建奴的铁证可还没捂热，陈大人倒是先唱起忠臣戏码了。”
“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将靳玉良放了，千万别自误！”
魏忠贤心中思绪如潮。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猛的抓起桌上令牌。
“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来啊！将陈奇瑜给我拿下！”
军丁闻令而动，不由分说便将陈奇瑜按倒在地。
陈奇瑜双目赤红，怒吼道。
“本官乃二品巡抚，你这阉贼敢如此欺辱于我？！”
魏忠贤冷眼扫视陈奇瑜。
“本提督拿下的二品官，你还排不上号。”
外面围观的百姓，傻眼了。
九千岁，好霸气。
但，你这样张口就拿下二品大员。
朝廷是你家的吗？
“住手！”
衙门外一道威严声音传来。
王在晋身穿三边总督府，在亲兵簇拥下走了进来。
“魏提督，你未必把我等官员，太不放在眼里了。”
“嚯嚯，咱家心中只有皇上，你等官员，确实不在我的眼中。”
曹操混在人群中，听见魏忠贤所说，不禁在心里为他竖起大拇指。
养狗，就得养恶犬。
你闹腾的越厉害，朕越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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