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辰握着炭笔的手在宣纸上顿了顿,一滴墨汁顺着狼毫笔尖坠下,在《基础物理讲义》的插图上晕开小小的黑斑。窗外传来金吾卫巡夜的甲胄声,他望着烛台上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改变命运的夜晚。
那日宫中夜宴,他借着酒意向工部侍郎解说虹吸原理,紫萱公主的鸾驾正巧从回廊经过。当身着月白襦裙的公主掀开珠帘,指着他说"明日来弘文殿细说这'大气压强'时",柳明辰就知道,自己带来的那些现代知识终于找到了播种的土壤。
"柳先生,这滑轮组当真能省力?"清朗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驸马杨喻飞不知何时站在了格物院的实验室中,手指正着刚组装好的复合滑轮。他玄色锦袍的下摆还沾着河工现场的泥点,显然是刚从渭水堤坝赶回来。
柳明辰转身行礼,瞥见杨喻飞腰间别着的黄铜游标卡尺在晨光中微闪。这位以治水闻名的驸马爷,自从见识过混凝土配方后,就成为了格物院最勤勉的学生。此刻他手中的笔记密密麻麻记满了抛物线计算公式,那是昨日才讲授的弹道学基础。
"公主命我等编纂的《格物初阶》己刻版完成。"杨喻飞从袖中取出样书,封面上的活字印刷墨迹未干,"昨夜我与将作监的大匠们测算过,按先生说的标准化公差,弩机零件的互换率提高了七倍有余。"
秋风吹过泾阳平原,沉甸甸的粟穗在阳光下泛起金色波浪。老农王大有蹲在地头,粗糙的手掌着改良过的铁犁铧,这带着弧度的新家伙什儿,竟比祖传的首辕犁省力大半。更让他啧啧称奇的是田垄间那些木制的测量标尺,每隔十步就插着一根,听说是格物院的小郎君们来划的线。
"王老爹,测产的人来了!"里长的喊声惊飞了田埂上的麻雀。只见几个身着葛布短打的年轻人背着木箱走来,最前头那个掏出个铜制的东西对着日头比划,箱子里装着绘满格子的纸笺。
这是格物院第三期学员李嗣源,他手中的六分仪还是杨驸马亲自校准的。学生们在田间穿梭,用标准量具收取样本,记录本上很快填满了数据:株距、穗长、千粒重......当夕阳西沉时,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的声音惊动了整个里坊——实测亩产竟达到两石七斗。
百里外的长安城里,紫萱公主正在尚书省与户部官员对峙。当她把盖着三县官印的测产文书拍在紫檀案几上时,那些反对"妄改祖制"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暮色中,公主车驾驶向城西的将作监,那里正连夜赶制五千套标准化农具,精铁打造的耧车齿轮在火光中泛着幽幽蓝芒。
终南山麓的水碓坊里,杨喻飞望着飞转的水轮出神。楠木轴承带着十二个青铜凸轮规律摆动,带动着三十丈外的碎石机吞吐青石。这是按柳明辰给的"机械传动原理"改造的第三代水车,输出的动力足以同时驱动磨盘、锻锤和织机。
"驸马请看,这是格物院新制的测温环。"随从捧上木盒,六枚陶环在锦缎中泛着不同色泽。杨喻飞拈起那枚樱红色的环佩,想起昨日在冶铁坊的情景:当炉温达到一千二百度时,这枚陶环竟与铁水同色,自此工匠们再不用靠经验猜测火候。
山雨欲来,远处实验电站的琉璃窗内忽明忽暗。紫萱公主执意要在此处建设"雷火研究院",此刻柳明辰正带着学生们调试那台手摇发电机。铜线圈切割磁场的瞬间,电弧在铁器间跳跃,惊得小太监跌坐在地,却让老翰林们想起《淮南子》中"阴阳相薄为雷"的句子。
雨滴打在琉璃瓦上时,紫萱公主正拟写"民生十策"的奏章,上报皇兄。当她看到"各州设格物学堂,童试增算术科"的朱批时,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刹那间的电光照亮了案头的规划图——那上面绘着连接八大水系的运河网,以及用不同颜色标注的煤矿、铁矿与工业带。
终南别院静卧于终南山北麓的云岫深处,青瓦白墙半掩于苍松翠柏之间,似一幅未干的水墨长卷。晨起时,山岚如纱,裹着松针尖的露水扑簌簌跌落檐角,惊醒了檐下铜铃的浅唱。门前一道清溪蜿蜒如银蛇,水底卵石被千年流水磨得如玉,日光斜斜切过水面时,浮光跃金间竟映出对岸野桃树的绯红倒影——那桃树生得奇,根茎半浸在溪中,花开时瓣落如雨,随波逐流,恍若将一溪春色都送往山下红尘。
穿过竹篱围合的月洞门,庭中景象更见幽邃。太湖石堆叠的假山苔痕斑驳,石缝间斜逸出一丛紫竹,竹叶沙沙着西窗棂上悬的素纱帘。东侧回廊尽头有座八角小亭,亭顶覆满爬山虎,藤蔓垂落似翡翠璎珞。若逢雨后,亭角滴水穿石而成的浅洼里,几尾红鲤游弋如流动的玛瑙,倒映着天光云影,竟分不清是鱼戏云中,还是云落潭底。
沿青石阶向山腰攀去,可见别业后园植满木兰与辛夷。春日里玉兰绽雪,辛夷燃霞,风过时落英纷扬如天女散花,暗香沁入石阶缝隙的苍苔。最高处有座观云台,以整块青岩凿成围栏,凭栏远眺时,终南群峰如黛色波涛奔涌至天际,偶有孤鹤横空掠过,留下一声清唳在谷中回荡,惊起满山鹧鸪扑棱棱飞入暮霭。
暮色西合时,别业灯火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晕染在雕花槛窗上,与天边残霞交融成琥珀色的雾霭。溪畔芦苇丛中忽明忽暗的流萤,恰似银河碎星坠入凡尘,而山涧潺潺水声裹着松涛,将这座遗世别业轻轻推入终南山永恒的月色里。
晚膳精致而可口,紫萱公主喻飞将军并不喜欢浪费,膳食大部分用小蝶,偶尔用中碟,绝不靡费。
饭毕,二人驻足山前松濤,听流水潺潺,溪流淙淙,一时情迷神醉……。
暮色渐沉,终南别院的琉璃瓦上流转着最后一缕霞光。紫萱公主斜倚朱栏,指尖无意识地着玉箫上缠绕的杏黄流苏。喻飞将军踏着满地松针走来时,铁甲早己换成月白常服,腰间却仍佩着那柄御赐的龙纹剑。
"公主可还记得《鹤冲霄》的第三叠?"将军忽然从袖中取出焦尾琴,琴尾一道雷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公主闻言轻笑,腕间金镶玉镯撞在栏杆上,惊起檐角铜铃叮咚。她不曾说破,这曲正是当年在皇宫大典上,隔着十里红妆听见的猎猎之声。
琴弦初动时,惊飞了荷塘栖息的鹭鸶。箫声追着琴韵盘旋而上,在第七个转音处忽然缠绵交叠。将军的指尖在徵位上微微发颤,公主的箫管正呜呜做声。当最后一个泛音消散在松涛里时,将军的手掌己覆上公主执箫的柔荑,温热的触感透过湘妃竹管,融化了三秋的寒露。
灯笼次第亮起,书房内二人并肩而坐,共读公主写下的诗句:
青峰云海倚长风,
合欢萱草忘古悠。
若问此心何所寄,
剑影琴声两依依。
忽然,喻飞把公主拉入怀中,双臂提起公主的腰把公主放在自己的腿上。公主胸部起伏,耳燥眼热,她几乎绵软得要瘫倒,万幸,将军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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