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本就没有什么酒量,几杯酒下肚,那醉意便如汹涌的潮水,迅速涌上心头。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醉酒,毫无应对经验,只觉脑袋愈发沉重,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得晃晃悠悠。
而此时,桂宝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戎装大步迈进,身姿挺拔,英气逼人。她此前隐匿在暗处,见林生已然醉意磅礴,胆子也大了起来,索性显出了身形。
林生醉眼朦胧地端起酒瓶,仰头又是一大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喃喃吟道:“廊灯孤影晃,醺眸辨影迟。逢人惊未语,衣袂带仙姿。” 念罢,他眯着眼,盯着桂宝上下打量一番,又复笑道:“莫不是仙人下凡,怎生得如此帅气,这般超凡脱俗的模样。”
桂宝闻言,微微一挑眉,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回应道:“哦~” 那尾音拖得长长的,“你今日可是成亲的大喜日子,怎的这般寂寥,独自一人在此处吃酒,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呵!” 林生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提高了音量,摇晃着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成亲?我连自已娶的是何人都不清楚。一想到她可能性子如虎般暴躁,力气大得像牛,我这心里就直发怵。” 说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执拗,踉跄着走了几步,朝着虚空处喊道:“拿纸墨来!”
桂宝见他这般癫狂模样,便抬手轻轻一挥,纸墨瞬间出现在眼前,紧接着,又挥出一桌,一并置放在林生面前。
林生也不客气,一把抓起毛笔,蘸饱了墨汁,在纸上洋洋洒洒地挥毫而就,一首《临江仙?盼偶》跃然纸上:
“烛影摇红深巷里,婚房锦被新绸。陌生颜面对心头,娶妻非所愿,思绪万千愁。
常慕芙蕖出泥淖,冰清玉洁温柔。梦中多次意难收,盼逢仙子至,携手共春秋。”
桂宝身姿挺拔地站在一旁,目光静静地落在林生身上,看着他醉意朦胧却又满心愁绪地书写着。她心中暗自思忖:哦,原来元玴喜欢那种冰清玉洁的女子,不过,桂宝又忽然想起,记得林生似乎一直不喜欢公主和贵女这类身份尊贵、娇生惯养的女子,他不畏权势,面对那些仗着家世耀武扬威的人从不谄媚,亦不喜武将的粗莽,觉得与他们难以心灵相通。那沐妍算得上是元玴心仪的类型吗?她微微眯起双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沐妍的一举一动,那温婉的笑容仿若春日暖阳,轻柔的举止恰似微风拂柳,这般模样,感觉应该是符合元玴喜好的。她抿了抿嘴,心中渐渐有了主意,想,该是让沐妍来实现元玴的情劫了吧,如此,方能助他历劫成功,也不枉费这一番苦心安排。
可念头刚落,桂宝又犹豫了。等等,要不还是先劝林生挑了盖头吧,毕竟这盖头下可是老头宝精心安排的媳妇,万一挑开之后,林生看对了眼呢?有个对比也好,要是林生真喜欢,那她往后就按这个方向去找,也能省了许多的麻烦。
“既是成亲,需得担当,你独自喝酒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去挑开盖头,如是你的良人,也成全了自已。既是你父亲给你选的,定然不会负你的意的。” 自打桂宝重铸了身之后,因融入了元祐的部分修为,她整个人都好似开了窍,思维愈发敏捷,时常能口若悬河地说出一长条逻辑思维很强的话语,不过,以往大多是用来怼白祁他们的,像这般温言细语安慰人的话语,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话一出口,连桂宝自已都诧异了一下。
林生听得她说,原本混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陷入了沉默。他缓缓放下手中还剩半瓶酒的酒瓶,那酒瓶在廊边的石桌上磕出一声闷响,而后,他整个人歪靠着廊前的小柱,仿若被抽走了精气神,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神采。身上那原本崭新笔挺的喜袍,此刻也因他的颓然蜷缩,添了不少褶皱,这场景可是极为难得的,毕竟元玴无论是做神仙时的超凡脱俗,还是做凡人后的文雅内敛,他身上始终带着一个鲜明的标签 ,便是干净整洁。
许久,林生才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向新房的方向,那里红烛摇曳,本该是满室温馨,此刻在他眼中却似有千斤重。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干涩:“桂宝,你说得轻巧,这婚姻大事,岂是一挑盖头就能定乾坤的?我心中所求……便是无所求啊。” 言罢,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他自小深知自已去了一半势,刻在骨子里的对自已没信心。故一心励志报效国家,对情一事不愿触碰。他一直以为父亲是知道的,也是理解的,而今红灯高挂,还是父亲亲手操办的亲事,他是伤了心。
桂宝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给他些力量:“我虽不能完全体会你的心思,但这世间的缘分,谁说得准呢?你不试试,怎知不会有转机。” 桂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她是真心希望林生能迈出这一步,无论是为了历劫,还是为了他自已的心安。
林生微微摇头,那动作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挣扎,似是拼尽全力想要甩开这乱麻般的纷扰,可心底的愁绪却仿若有了生命,如坚韧的藤蔓般缠得愈发紧实,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着,忽然间,瞥见地上散落的纸张,上面的诗词墨迹尚未干涸,那是他刚刚在酒精的催化下,倾诉而出的满心期许,字字句句皆是对理想伴侣的渴望,对这场无能为力的婚姻的抗拒。然而此刻看来,那些曾经炽热的梦想,却更像一场遥不可及、一吹即散的幻梦,徒留满心的怅惘。他不是无情,只是只能无情。
“罢了罢了,就依你所言。” 林生长叹一声,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他所有的无奈与不甘,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拖着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步子,缓缓朝新房走去。每一步,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喜袍的下摆随着他的步伐无力地摆动,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这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是他心底无奈的低吟,悠悠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
桂宝跟在后面,神色间透着几分紧张与期待,她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水,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即将揭晓的谜底。她心中暗自思忖,这盖头之下究竟会是怎样的面容?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
新房内,红烛依旧欢快地跳跃着,那跳跃的火苗似是在欢呼这场喜事,映照着那方鲜红的盖头,仿佛藏着一个未知的神秘世界,引人无限遐想。林生站在门口,抬手几次,想要挑起那决定命运的盖头,可手指刚触碰到秤杆,又仿若被烫着一般,猛地缩回,如此反复,手心已满是汗水,那杆挑盖头的秤杆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光,似在无声地催促他,又似在嘲笑他的怯懦。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腑,一步跨进房门,手中的秤杆颤颤巍巍地伸向那方盖头,那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就在秤杆即将挑起的瞬间,奇异的光芒一闪,仿若一道惊雷在屋内炸开。跟在身后的桂宝只觉周身一股莫名的力量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上那身熟悉的戎装竟瞬间变成了一身凤冠霞帔,大红的嫁衣鲜艳夺目,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瞬间灼伤了她的眼。头上的珠翠随着她的惊愕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又尴尬的屋内格外清晰,仿若打破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林生目光灼灼看着床上的人,只见桂宝原本英气的圆脸此刻满是惊愕,那双大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能装下这满室的烛火光芒,眸中慌乱与无措交织,恰似受了惊的小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抽走了所有言语的力气,只能无助地望向林生。
桂宝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触碰那身陌生又艳丽的凤冠霞帔,手指刚触碰到那精致的绣纹,又像被烫着一般猛地缩回,指尖轻颤,带动腕间的镯子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这细微的动作将她内心的惊恐展露无遗,在这尴尬的氛围中,愈发显得局促不安。
桂宝烫了自已的眼,而桂宝也烫了林生的眼。哪里的梦里,曾经有过的这个容颜,在梦中,一个仙女,穿着鹅黄色的衣服,在花丛中,背着他,翩翩起舞,那是他的梦,一直的梦,而现在,梦中的仙女终于回了头,就是桂宝的模样,也不是,比桂宝成熟些许吧,也是这双小鹿一般圆溜溜的眼,清澈而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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