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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片段:情起二

 

桂宝在这结界里穿梭,结界感受不到时间流速,昼夜交替于她而言不过是虚无。她不停的打着,不停的解谜,终于,身体的疲惫如影随形,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她靠着仅存的一丝意志在各个结界间机械地穿梭。

在感受到这处结界时,她已是强弩之末,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结界内,绚烂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桂宝下意识抬手遮挡,却还是被那光线刺痛了双眼。待视线清晰,她看到花丛中一个女子的背影正灵动地舞动着,衣袂飘飘。而不远处的元玴,脸上笑言晏晏,眉眼露出皆含宠溺与温柔。可不是对她。

桂宝虽未开情窍,可对于情事、她看过的书,她听过的话本,无一不在告诉她,元玴是在呵护,不,是爱,是爱护这个女仙。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在内心深处缓缓滋生,那是一种沉闷的压痛,很难受的压痛。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已与眼前这幅美好画面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格格不入。曾经在结界间疲于奔命所积累的劳累,此刻都转化为心底无尽的空洞与虚无。她满心想要转身逃离,可双腿却好似被牢牢钉在地上,无法挪动分毫。她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心痛疯狂蔓延,直至被那如潮水般的伤感彻底吞没,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沼之中。

她缓缓伸出双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带着一丝好奇与试探,轻轻触碰那看似无形却又似有实质的结界。就在指尖触碰到结界的瞬间,眼前光影变幻,下一刻,她竟已稳稳地在花丛中站定。她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身,只见身上穿着精致的云锦衣裳,那系于腰间的鞶丝轻柔顺滑,上面绣着的小花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正活泼地跃动着,似在与这周围的繁花相互呼应。

元玴的身影从厨间缓缓走出,手中稳稳地端着一个竹盘。竹盘之上,放置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旁边还伴着两个小碗。他的目光径直投向桂宝,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桂儿,面好了,来。” 他的声音本就温润动听的。桂宝在心中默默想着,性子亦是极为柔和。她记得,在玉京宫的有过几次相见的。每一次见面,总是觉得应该是很熟吧,他是个知礼的,很维护他宫内的小仙官,包括在玉京宫的小仙官,都是喜欢他的,所以她想,元玴也是喜欢她的吧,她也算是玉京府的人。

但是为何能够感应到元玴的状况。她暗自思索,大抵是因为他曾用心头血温养过自已吧。珞渊说过,元玴用他心头血养过自已的好几百年的。在这神仙的世界里,救死扶伤本就是常事,就如同元始天尊也曾对自已有过教导与救助。

纵然此刻心中被心痛的情绪萦绕,毕竟自已是承了他的心头血的。必定是这样的。

她呆呆地伫立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元玴,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可周围的一切却好似被一层迷雾笼罩,变得犹如梦境一般虚幻不实,没有一丝声音传入耳中,元玴的动作也显得极为迟缓,像是在慢放的画面。

“桂儿,来,我来给你拌开,刚起锅,有点烫嘴。” 桂宝能清晰地感受到元玴在一旁絮絮叨叨,可就是无法听到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见他将一个小碗中的菇子缓缓倒进面碗之中,那些菇子已被切碎并且炒得极为融软,菇子的纹理间裹满了浓郁的酱汁。随着菇子落入面碗,面碗之上顿时升腾起一缕缕白色的雾气,袅袅腾腾。紧接着,他又将另一个小碗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菜倒入面碗,那些小菜色彩斑斓,有红的,有绿的,相互映衬,煞是好看。元玴拿起筷子,轻轻在面碗中搅拌起来,面条与菇子、小菜渐渐混合交融,每一根面条都均匀地裹上了酱汁与配菜的色泽与香味。

元玴利落地拌好面,随后稳稳地将面碗放置在桌上,接着他直起身来,带着那抹温和的笑着,走到桂宝面前。他伸出手,轻轻牵起桂宝的手,语气温柔道:“桂宝,面好了,走,我们去吃面面。” 桂宝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男子身上,她察觉到自已的视角发生了变化,仿佛自已长高了不少。往昔与元玴相处时,她总是需要微微仰头去看他,而此刻,只需稍稍抬起头即可。

元玴拉到桂宝手的同时就怔了下,凝视着桂宝,他的眼中毫无征兆地涌起一汪泪水,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片刻后,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颗颗簌簌地滚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喃喃说道:“我是知道的,我却是知道的,这么的美好,只是…… 会这么快。” 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木然,视线紧紧锁在桂宝身上,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形逐渐缩小。与此同时,他看到,桂宝的衣衫变得凌乱不堪,上面还沾染着斑斑血迹,她那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疲惫和木然,瘦弱的身躯也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一丝难以言说的哀伤,悄无声息却又极具破坏力。他的嘴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有千言万语在舌尖打转,却又被那如鲠在喉的感觉所阻碍,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满心的慌乱与无措。

桂宝微微扬起嘴角,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缓缓抬起手摸向元玴的脸庞,轻声说道:“元玴,我来了,你莫要哭啊。” 她那原本应该是圆润的小手,此刻却布满了斑驳的痕迹,指甲更是残缺不全,东倒西歪地挂在指尖,有的甚至只剩下了半截,断口处还带着丝丝血痕,可见她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与挣扎。

元玴望着她的手,眼眶瞬间红得发烫,自责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深知,即便在神仙的世界里存在着修复的法术,可在指甲掉落的那一刻,那钻心的疼痛绝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而桂宝,却在如此剧痛之下,连修复指甲的片刻时间都没有,她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凶险与困境?想着想着,元玴的泪水愈发失控,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下,肆意流淌在他的脸颊。

他小心翼翼地拉过桂宝的手,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物。他的掌心轻轻拂过她的指尖,一道柔和的光芒从他手中散发而出,那光芒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在桂宝的指甲上,残缺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生长、修复,恢复了往日的圆润光滑。紧接着,他又施展清洁术,光芒笼罩着桂宝的全身,将她衣衫上的血迹与污渍一点点清除干净,一个粉雕玉琢、洁净可爱的娃娃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宝,我好累,想吃面面。” 那熟悉而又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元玴的身躯猛地一震,心脏似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他匆忙转头,目光所及之处,原本温馨美好的结界景象正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缓缓消散。

那绚烂盛开的繁花被肆意揉碎,花瓣纷飞间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娇艳色彩与清晰形状,化为点点微光飘散于空中;葱郁的桂树,也在一阵奇异的波动中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被抽离了生机与活力,从生机勃勃的翠绿迅速变得枯黄黯淡,而后如齑粉般散落,融入那不断蔓延的虚无;精致的房子,化作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烟雾消失不见。

元玴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呼喊,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的双脚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分毫,只能无助地看着这片曾经充满欢声笑语与温暖回忆的地方被一点点蚕食。每消失一分,都像是在他的心口重重地割上一刀,痛意蔓延至全身。

随着结界的彻底瓦解,露出一片斑驳的地面。暗金色的地面散发着冷冷的光,那光芒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冰刃,直直地刺进元玴的眼底。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在这冰冷与荒芜之中,他的思绪被强行拉回,记忆的阀门缓缓开启,他终于想起了,这是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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