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风波过去后的第七日，御书房内鎏金兽炉青烟袅袅，却掩不住凝滞的气氛。萧景琰盯着奏折上苏晚晴的批注，突然将朱笔狠狠掷向青铜鹤形笔架。暗红的墨汁溅在宣纸上，“江南漕运”西字瞬间晕染成一片狼藉。
“殿下！”正在研墨的小李子吓得手一抖，墨锭“当啷”坠地，“您这是......”
“她一连五日没来见我！”萧景琰猛地起身，玄色绣金蟒纹袍摆扫过案几，震得搁在边缘的白玉镇纸险些滑落。
“说是筹备草原商队入京事宜，可前日宁王宴请江南富商，她倒去得痛快！”他想起那日宫宴上宁王看向苏晚晴的眼神，胸腔里腾起无名业火。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吱呀”轻响。春桃抱着一叠文书匆匆而入，鬓角的碎发沾着细密汗珠：“太子殿下，姐姐让我送来新拟的通商章程……”
“让她自己来！”萧景琰大步上前，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撞出清响，“本太子是见不得人了？还是她苏晚晴如今眼里只有宁王和那些商人？”他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尾音不自觉地发颤。
春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指尖深深掐进文书边缘：“殿下，姐姐真的是太忙了，昨日她为核对茶马互市的账目，在户部熬了整整一夜，连药都……”
“够了！”萧景琰抓起案上那枚羊脂玉佩——正是那日宫宴后他反复修补的玉佩，玉身裂痕处缠着细密的金丝，“告诉她，这玉佩她不要，大可以扔了！”他将玉佩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摊开的奏折簌簌作响。
春桃望着玉佩上蜿蜒的金丝，突然鼓起勇气抬头：“殿下可知，姐姐每日寅时便去理藩院，申时又要去工部督造新的通商货栈？她……”
“住口！”萧景琰别过脸去，不愿让人看见他泛红的眼眶，“退下！”
春桃咬着唇福了福身，抱着文书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叹息。她悄悄回头，见萧景琰拾起玉佩，用拇指反复着金丝缠绕的裂痕，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与此同时，礼部偏厅内，苏晚晴正与宁王萧景桓商议关税细则。宁王笑着将一碟江南点心推到她面前：“尝尝这玫瑰酥，特意从苏州运来的。”
“多谢宁王殿下，不过公事要紧。”苏晚晴将文书往前推了推，“关于草原马匹入关的检疫条款，臣女认为……”
“苏姑娘何必如此生分？”宁王突然凑近，折扇挑起她一缕发丝，“太子那性子，哪懂得体贴人？跟着本王……”
“宁王请自重！”苏晚晴猛地起身，不料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宁王衣袍上，他却不怒反笑。
“这是恼羞成怒了？”宁王慢条斯理地擦拭衣襟，“若不是看在你能帮本王在朝堂站稳脚跟，何苦……”
“原来宁王殿下打的是这个主意。”苏晚晴冷笑，“可惜臣女只想辅佐太子，还请殿下莫要再白费心思。”
她转身欲走，檀木门槛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时，正对上萧景琰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玄色锦袍下摆还沾着泥点，显然是匆忙赶来，身后的小李子举着那枚缠着金丝的玉佩，在暮色里泛着清冷的光。
“好啊，苏晚晴！”萧景琰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眶，又落在宁王滴水的衣襟上，冷笑出声，“本太子在东宫苦等你五日，茶饭不思，你倒在这儿与皇叔谈情说爱！”
“景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晚晴急步上前，广袖带起一阵风，却见萧景琰后退半步，眼神里满是戒备。
她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颤，“方才宁王邀我商谈漕运之事，突然下起暴雨，我……”
“商谈需要靠得这般近？”萧景琰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里面汗湿的中衣，“我在御书房熬了整夜批阅你拟的章程，连袖口被烛火烧出洞都不知！可你呢？”
他猛地掏出小李子手中的玉佩，青筋暴起的手背因愤怒而发抖，“这块玉我修补了三日，想着等你来了亲手戴上，结果你却在这里……”
“啪！”羊脂玉狠狠砸在青砖上，金丝崩断的脆响惊飞檐下归巢的燕子。苏晚晴望着满地玉碎，喉咙像被塞了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当初拒绝你，是怕朝堂生乱！如今边疆不稳，江南漕运又出问题，我每日奔波十几个时辰，不过是想替你分忧！”
“分忧？”萧景琰弯腰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片，锋利的断面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玉佩裂痕处，“宁王说你聪慧过人，该与他共治江南，这话倒不假！你确实比我更适合算计人心！”
“太子殿下慎言！”苏晚晴眼眶通红，“臣女自问对得起大秦，对得起殿下！今日宁王言语冒犯，说要将我强留在别院，我正要离开，您却……”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您就这般信不过我？”
萧景琰瞳孔骤缩，下意识伸手却又僵在半空。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宁王慢悠悠摇着折扇走近：“太子侄儿何必动怒？苏姑娘不过是来归还本王的伞……”
“够了！”萧景琰猛地将碎片掷向湖面，水花溅起又落下，“从今日起，你我再无瓜葛！通商章程也不必送来了，本太子自有旁人可用！”他转身时锦袍扫过苏晚晴颤抖的指尖，在暮色里留下一道决绝的黑影。
深夜，东宫寝殿内，萧景琰盯着破碎的玉佩，后悔得首捶床榻。小李子小声劝道：“殿下，要不奴婢去把苏姑娘请来，让她……”
“不用！”萧景琰抓起枕头砸过去，“她心里只有宁王，来干什么？”可话虽这么说，他却又忍不住问：“她……她真的没说什么？”
另一边，苏晚晴在书房批改奏折到三更。春桃心疼地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姐姐，要不您去跟殿下解释解释？那块玉佩，奴婢都捡回来了，拼一拼还能用……”
“不用了。”苏晚晴放下毛笔，声音疲惫，“他若信我，无需解释；若不信，解释又有何用？”她望着窗外的月光，轻声道：“春桃，明日起，除了国事，我与太子……还是少见面吧。”
而此时的宁王正坐在王府内，听着手下汇报：“王爷，太子和苏晚晴彻底闹掰了！”他把玩着折扇，嘴角勾起冷笑：“很好，这才只是开始。派人盯着苏晚晴，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一场因误会而起的冷战，就此拉开帷幕。而暗处，一双双眼睛正盯着这对有情人，准备掀起更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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