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剑冢,只剩下血液滴落的微响。
苏晚倚靠着冰冷的《寂灭剑意》本源残碑,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深渊边缘沉浮。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的伤口,失血过多的寒意深入骨髓,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识海中,那灰色的寂灭石碑散发着冰冷的微光,勉强压制着污染,却像一个贪婪的冰窟,不断汲取着她残存的生命力。
七窍渗出的血丝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凝结成暗红的冰晶,睫毛上也挂着细小的血珠,如同冬日枯枝上的凄冷寒露。
她模糊的视野里,只有残碑上那由她鲜血绘就的、凄艳神秘的冰裂血梅纹,在幽暗的环境中散发着微弱而执拗的红光。
纹路间,几滴尚未凝固的鲜血正沿着冰冷的碑面缓缓滑落,滴答,滴答,砸在下方碎石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转瞬即逝的血花。
“呃……”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呻吟从她喉间溢出,微弱得如同濒死幼兽的哀鸣。身体正在不可逆转地滑向冰冷的深渊。
剑冢入口,烟尘弥漫,能量乱流尚未平息。
一道佝偻如枯木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无息地穿过崩塌的岩壁缺口,踏入这片死寂的领域。
是哑仆,他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地转动,瞬间锁定了剑冢深处,那块黑色残碑下蜷缩着的、气息奄奄的纤瘦身影。
他灰旧的衣襟上,之前那点深褐色的陈旧血痕,此刻己晕染开巴掌大的一片,颜色更深,如同凝固的绝望。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哑仆佝偻的身影爆发出与外表截然不符的速度,几个闪烁便跨越了满地狼藉的残兵断戈,扑到苏晚身边。
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上狰狞的伤口,探向她的颈侧。指尖传来的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冰冷得吓人。
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翻腾的恐惧和一种刻入骨髓的决绝。他猛地撕开自己灰旧衣襟的前襟!
心口位置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暴露出来——那并非寻常的皮肤,而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暗金色的诡异裂痕!
这些裂痕深深嵌入干瘪的皮肉之下,如同龟裂大地下流淌的熔金,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弱地搏动着,散发出一种古老而沉凝、却又带着腐朽衰败气息的波动。
裂痕的中心,一点深邃的暗金色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顽强地闪烁着。这正是他道伤的核心,也是他力量的源泉,更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哑仆枯瘦如柴的右手食指猛地抬起,指尖缭绕着一丝微弱却精纯到极致的暗金光芒。
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最虔诚的献祭者,指尖狠狠刺向自己心口那暗金裂痕最密集、搏动最剧烈的中心!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刀切入油脂的声音响起。指尖刺入皮肉的瞬间,一股粘稠、沉重、仿佛融化了星辰砂砾的暗金色血液,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渗出。
这血液没有寻常血液的腥气,反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远古大地般厚重沉凝的道韵,更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源自本源的衰败死气!道源精血!这是他生命与道基最根本的精华!
哑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本就佝偻的脊背弯得更深,脸上刀刻般的皱纹瞬间加深,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缝。
灰旧衣衫下,那片心口的暗金裂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扩散开来,颜色更深,范围更大,甚至蔓延到了锁骨下方!
衣襟上那片深褐色的血痕,也如同活物般迅速扩散、加深,几乎覆盖了整个左胸!
但他浑浊的眼中只有苏晚苍白如死的脸。他颤抖着,将那只渗出暗金道源精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轻轻按在苏晚冰冷失血的唇瓣上。
粘稠、沉重、蕴含着古老道韵与衰败死气的暗金血液,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渗入苏晚干裂的唇缝。一滴、两滴……
就在道源精血渗入的刹那——
嗡!
一道虚幻的光影骤然在苏晚心口位置亮起!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并蒂莲虚影!莲茎相连,一茎双花。
一朵呈现出与哑仆道源精血同源的暗金色,花瓣边缘带着枯槁的灰败;另一朵则呈现出一种纯净的银白色,花瓣晶莹剔透,边缘流转着细微的琉璃碎芒!
暗金与银白双色莲影在苏晚染血的衣襟上交相辉映,散发出一种牺牲与守护、衰败与生机交织的奇异道韵,心口并蒂莲血印!
随着道源精血的持续渗入,那朵银白色的莲花虚影,花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一瓣一瓣地舒展开来。
每舒展一瓣,苏晚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气息便强盛一分,苍白的脸颊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仿佛枯竭的河床,终于迎来了一丝细微的泉眼。
然而,就在银白莲影艰难绽放第三瓣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个上古剑冢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法则层面的扭曲与窒息。
空气中弥漫的肃杀寂灭剑意、铁锈味、万年尘土气息……所有蕴含“能量”或“道痕”的粒子,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强行抽离、禁锢!
嗡——!!!
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空”降临了,灵力真空。不,不仅仅是灵力。
连剑冢中弥漫的寂灭剑意道痕,也被这股力量强行压制、凝固!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这片空间的“道”之咽喉!
苏晚识海中,刚刚因道源精血注入而恢复一丝活力的万法碑林,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窟!
所有的石碑瞬间黯淡无光,运转彻底停滞!那块灰色的寂灭石碑表面甚至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解析?推演?在这绝对的“禁灵”力场下,一切基于“道”与“理”的能力都被强行冻结!如同被拔掉电源的精密仪器!
哑仆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抬头,望向剑冢高不可及的、被黑暗笼罩的穹顶!
只见穹顶之上,不知何时亮起了九点极其遥远、却散发着森然禁锢之力的幽蓝色星芒!
九点星芒彼此连接,构成一个覆盖整个剑冢的巨大、繁复、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阵图虚影!正是万象真人远程启动的禁灵古阵!
阵图虚影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让剑冢内的“灵力真空”感更加窒息,压制力更加强大。
哑仆周身那本就黯淡的暗金裂痕,在这恐怖的大阵压制下,光芒急剧收缩,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按在苏晚唇边的手指,输送道源精血的速度也变得极其艰难缓慢,银白莲影的舒展几乎停滞。
“咳……”哑仆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暗红色血沫从他嘴角涌出,溅落在苏晚染血的衣襟上,与那并蒂莲虚影交织在一起,更显凄厉。
他心口那片扩散的暗金裂痕边缘,一点极其微弱的、却纯粹无比的金丝,如同挣扎求生的幼芽,悄然从裂痕深处探出,顽强地向着心脏的位置缓慢蔓延。
万象真人盘坐虚空,面前巨大的水镜阵列清晰地映照着剑冢内发生的一切。
哑仆撕衣取心口精血、道源精血渡入苏晚口中、心口绽开并蒂莲血印、银白莲瓣艰难舒展、以及禁灵古阵启动后剑冢内万物凝滞、碑林冻结的景象!
“道源饲主?并蒂共生印?”万象真人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加冰冷的算计。
“呵,倒是主仆情深。可惜……”他枯瘦的手指对着水镜中那覆盖剑冢穹顶的禁灵古阵虚影轻轻一点。
嗡!
水镜画面中,禁灵古阵的幽蓝星芒骤然亮了一分!剑冢内那股无形的压制力瞬间暴涨。
水镜清晰地捕捉到,苏晚心口那朵刚刚艰难舒展开三瓣的银白莲花虚影,在这更强的压制下,边缘竟出现了细微的、如同冰裂般的黑色细纹,舒展之势彻底停滞。
“垂死挣扎,徒增痛苦。”万象真人眼中幽蓝火焰跳动,毫无波澜。他的目光转向水镜阵列的另一侧,那里映照的是流云宗莲池小筑的景象。
镜中,叶铃儿依旧倚在窗边,仿佛沉睡。发髻间那枚布满蛛网状漆黑纹路的银铃,在窗外透入的惨淡天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漆黑纹路的核心,一点猩红的、如同活物瞳孔般的眼状黑斑,正在铃身内壁缓缓凝聚、成型!
那“瞳孔”似乎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正对着水镜的方向,仿佛隔着无尽空间,与万象真人对视。
万象真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对着那面映照叶铃儿的水镜,嘴唇无声开合,下达了指令,
“惑心……该‘看’得更清楚了……尤其是那双‘琉璃瞳’的秘密……”
莲池小筑内,沉睡的叶铃儿毫无所觉。而她发髻间那枚银铃内壁上,那只刚刚成型的“眼状黑斑”,猩红的“瞳孔”深处,骤然闪过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贪婪的幽芒。
铃身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如同饱食后叹息的诡异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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