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片熟悉的、属于夏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老师和栀子梦都松了一口气。沙漠的酷热和死亡的威胁被暂时甩在身后,但新的挑战——融入“正常”的世界——才刚刚开始。
为了行动方便,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关注,在靠近夏莱外围街区时,老师就将栀子梦放了下来。然而,两人之间那特殊的“搀扶”状态却无法立刻解除。阳光依旧致命,栀子梦坚持将伞高高举起,尽可能地将老师笼罩在阴影下,同时,老师也自然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扶住栀子梦的肩膀——一方面是帮她稳定举伞的姿势,另一方面,也是在栀子梦体力尚未完全恢复时提供一点支撑。
于是,夏莱清晨的街道上,出现了这样一幕奇特的景象:一个身形高大、却将自己严严实实藏在宽大兜帽和深色伞影下的男人,微微弓着背。他身边紧挨着一个娇小的青发少女,少女踮着脚,努力举着一把大伞,伞面几乎完全倾斜向男人,她自己大半身子则暴露在清晨还算温和的阳光下。男人扶着少女的肩膀,两人步调一致,以一种近乎依偎的姿势,缓慢而警惕地前行。
这过于亲昵又异常别扭的姿态,立刻引来了路人的侧目。
“哇哦,那是什么姿势?情侣新玩法?” 一个路过的学生捂着嘴和同伴窃笑。
“那个大叔……好奇怪,大晴天打伞还缩成那样……”
“那个女孩是格黑娜便利屋的吧?怎么跟个可疑人物走那么近?”
“看那男的,捂得严严实实,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
“嘘!小声点,他们看过来了!”
好奇、疑惑、审视、甚至带着一丝鄙夷和警惕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从西面八方刺来。窃窃私语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老师超凡的听觉和栀子梦敏锐的感知下,依旧清晰得令人不适。
栀子梦的脸颊瞬间又飞起了红霞,比在沙漠里时更甚。她感到一阵难堪,下意识地想拉开一点距离,但看到伞下老师紧绷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她又忍住了。她知道老师的痛苦和危险是真实的。她深吸一口气,挺首了小小的脊背,努力无视那些目光,将伞举得更稳,甚至故意往老师那边再靠近了一点,用行动宣告: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就是要保护他!
老师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些目光和议论。卡兹的意志在他脑中发出冰冷的嗤笑:
“看啊,这就是汝选择的道路!在凡俗蝼蚁的窥视下如鼠蚁般行走!Wryyyyy……放弃吧,接受吾之伟力,何须在意这些尘埃的目光?”
但老师只是沉默地、更加用力地压低了帽檐,扶着栀子梦肩膀的手也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感谢和坚持。他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闪烁着,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对这“正常”世界的疏离感。
两人就在这无数道目光的“护送”下,以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终于抵达了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门内熟悉的气息让老师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丝。
关上联邦理事会的门,仿佛也将外界的喧嚣和窥探暂时隔绝。熟悉的布置让老师感到一丝虚幻的安心,将那把救命的伞小心地靠在门边,终于长长地、疲惫地吁出一口气。
栀子梦也放松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地方——联邦理事会,老师的“家”。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阳光正好,一片祥和。然而,这份祥和却让她心底那份被沙漠求生暂时压下的担忧,如同潮水般汹涌地翻腾上来。
她转过身,蓝色的眼眸望向阴影中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的老师,眼神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老师。”
老师抬起头,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向她。
“我……我得回去。” 栀子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是阿拜多斯对策委员会的会长!星野后辈她们……还有学校……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消失了这么久,她们一定急疯了!我必须回去看看!” 提到“星野后辈”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和牵挂。小鸟游星野,是她最重要的支柱之一。
老师的心猛地一沉。阿拜多斯……废墟、色彩、白子绝望的拥抱、被转化的自己……那些如同地狱般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痛苦。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不行。” 老师的声音低沉而坚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 栀子梦急切地向前一步,声音也拔高了,“老师!那是我的学校!我的同伴!我有责任……”
“正因为是你的学校!你的同伴!” 老师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深沉的保护欲,“现在的阿拜多斯……太危险了!”
他看着桅子梦瞬间睁大的、充满不解和受伤的眼睛,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恳切:
“对不起,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
“栀子梦,听我说。我比你……更了解那里现在的情况。” 他避开了具体的描述,怕吓到她,“有些东西……不是你一个人能面对的。”
“就当是我求你了,好吗?”
他站起身,走到栀子梦面前,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投下阴影。他微微俯身,金色的瞳孔首视着她,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种近乎哀求的坚持:
“相信我。”
“可是……” 栀子梦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带着委屈和不甘,“我担心星野后辈……担心大家……”
“我明白。” 老师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承诺的分量。
“我答应你,等……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情,等我确认了那边的情况安全一些,我会亲自带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看看星野她们,好吗?”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桅子梦的肩膀,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现在,你需要休息,恢复体力。这里暂时是安全的。相信我,栀子梦。”
栀子梦看着老师那双在阴影中依旧闪耀着坚定光芒的金色眼眸,那里面没有欺骗,只有深沉的关切和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巨大的悲伤。那份悲伤让她心头发堵,也让她反抗的力气一点点消散。她想起了沙漠里他徒手挖水、想起他忍受嗜血痛苦也要保护她、想起他抱着她在烈日下前行……
他是老师。他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即使这保护让她暂时无法回到同伴身边。
“……嗯。” 最终,栀子梦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妥协的失落。她不是完全被说服了,而是选择了相信——相信眼前这个伤痕累累、背负着巨大秘密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阻止她。
老师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力感。他知道这个承诺暂时只是空头支票,但他别无选择。他不能让她再去面对那个地狱。他必须……尽快找到控制力量、对抗色彩的办法。为了白子,为了星野她们,也为了眼前这个,在沙漠中给予他信任和依靠的少女。
联邦理事会里,暂时陷入了沉默。窗外的阳光明媚,却照不进两人心中那片名为阿拜多斯的、尚未愈合的伤痕。老师拒绝了栀子梦的归途请求,也将一份沉重的责任和未知的挑战,牢牢压在了自己肩上。
“对了,栀子梦,能帮我买点防晒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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