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盆墨汁泼下来，把租界的洋楼和小巷都染得深浅不一。金默站在街角，手里捏着半根快燃尽的烟，眼神却比烟头还亮。
“你确定哈罗德会来？”林薇低声问，她今天穿了件剪裁利落的女式西装，头发盘起，看起来像个刚下班的银行职员。
“他不来才怪。”金默吹散烟灰，“一个英国情报官，手底下养着三只猫、两只鹦鹉，还有个中国厨子，你说他是来度假的？”
林薇忍不住轻笑：“你倒是观察入微。”
“不是观察，是打听。”金默耸肩，“我花了两瓶威士忌从他司机那儿套来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拐进一条幽静的小巷。尽头是圣乔治教堂的侧门，月光洒在石墙上，像是给这座老建筑披了层银纱。
“时间不多。”林薇看了眼表，“再过十分钟巡警就该来了。”
“那就抓紧。”金默活动了下手腕，动作轻盈地翻上窗台，像只习惯夜晚的猫。
他轻轻推开窗户，一股淡淡的香火味扑面而来。地下室入口就在前方，但钥匙还在神父身上。
“吸引他的注意。”金默低声说。
林薇点头，走向前厅，假装迷路似的喊道：“神父先生？请问这里……能做晚祷吗？”
神父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嘴里念叨着“这个点还来祷告”，脚步声渐远。
金默趁机滑进地下室，黑暗中他掏出一支微型手电，光束扫过墙壁，很快找到了约定的位置——一根刻着乌鸦图案的石柱。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塞进缝隙中，然后迅速原路返回。
“搞定。”他落地时轻声说。
林薇看着他那副得意样，忍不住摇头：“你小时候是不是偷过邻居家的鸭子？”
“没偷过。”金默一本正经，“但我确实吃过。”
第二天晚上，酒会如约而至。
地点是租界最豪华的华尔道夫酒店，水晶吊灯映照着满堂宾客，男男女女穿梭其间，笑声与碰杯声交织成一首浮华的交响曲。
金默穿着一身剪裁讲究的灰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枚低调的怀表链，看起来活脱脱是个南洋归来的富商。
他端着一杯红酒，在人群中游走，最终停在一个戴单边眼镜、身穿英式马甲的男人身边。
“听说您对军火贸易很感兴趣？”金默用流利的英语开口。
那人微微侧头，目光透过镜片打量着他：“你是谁介绍来的？”
“一个共同的朋友。”金默笑着递上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华通贸易’，不过我知道您更在意的是另一份清单。”
男人嘴角微扬：“真正的商人，懂得何时该闭嘴。”
这句暗语一出，金默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看来我们有共同语言。”他压低声音，“比如今晚停电演习的事，会不会影响到市政厅的档案室？”
男人神色不变，只是轻轻转动胸前的银质领针，那上面有一道细小的裂痕。
“如果有人能在停电前十分钟进入档案室，或许能发现些有趣的东西。”
金默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敬了一杯酒，转身离开。
“谈成了？”林薇迎上来。
“至少没被赶出去。”金默笑着说，“而且他那枚领针，我记得沈曼云曾经拿它别过围巾。”
“看来这位哈罗德先生，早就不是单纯的外交人员了。”
行动定在当晚十一点。
租界正在进行例行停电演习，全城灯光熄灭，只有几盏应急路灯发出昏黄的光。
金默和林薇早己换上维修工装，背着工具箱，混进了市政厅后门。
“记住，我们只有五分钟。”林薇低声提醒。
“要是超时了呢？”金默一边开门一边问。
“你就得解释为什么一个电工带着撬锁工具出现在市长办公室门口。”
“明白了。”
他们顺利进入了档案室所在的楼层，但门上的双重密码锁成了第一道难关。
“第一组应该是‘Liberté’。”金默回忆着上次破解的经验。
林薇熟练地转着密码盘，咔哒一声，第一道锁开了。
“第二组呢？”她问。
“试试‘KM0715’。”金默说。
“0715？”林薇皱眉，“这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五日。”金默望着密码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只黑猫的日子。”
林薇没再多问，输入数字，第二道锁也打开了。
他们闪身进入档案室，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联络图在哪儿？”林薇快速扫视书架。
“应该在保险柜里。”金默指了指角落里的金属柜，“咱们得快。”
林薇取出仿制密钥插入锁孔，轻轻一转，柜门打开。
一叠文件整齐地躺在里面，金默翻开最上面那份，果然看到一张标注详尽的日伪联络图。
“找到了。”他低声说。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巡警提前回来了！”林薇紧张地说。
金默迅速将文件塞进背包，又顺手抓起旁边的一本登记册。
“走！”他拉住林薇的手，从通风管道撤离。
他们刚刚跳下梯子，外面就传来了守卫的声音。
“刚才好像听到动静。”
“可能是风。”
两人屏住呼吸，等脚步声远去后才松了口气。
“差点露馅。”林薇拍了拍胸口。
“还好我没吃太多晚饭。”金默咧嘴一笑，“不然现在可能己经喘不上气了。”
林薇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都能开玩笑。”
“这不是为了缓解紧张嘛。”金默摊手，“再说了，你看这份联络图。”
他展开图纸，指着一个标记：“‘灰雀’……后面写着‘己清除’。”
“什么意思？”林薇皱眉。
“不知道。”金默合上图纸，“但这个名字，听着就不简单。”
两人穿过小巷，回到接应点。一辆老旧的福特车静静等着他们。
“东西拿到了？”司机探出头问。
“拿到了。”金默坐进后座，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而且我觉得，我们那位哈罗德先生，恐怕不只是想帮我们这么简单。”
“你是说……”林薇看向他。
“他给了我们一份联络图，但也留了个谜题。”金默盯着手中的登记册，“‘灰雀’到底是谁？”
林薇沉默片刻，忽然说：“你觉得，她是不是……己经死了？”
金默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翻开登记册，第一页赫然写着一行字：
“档案编号：ZTJ-0715”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仿佛在回应这个未解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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