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云逸就被沈月娥留下的那块旧怀表吵醒了。
不是因为它会响,而是他梦见那玩意儿在他胸口跳动,像颗没死透的心脏。
他摸了摸口袋,确认它还在,才懒洋洋地从破床上爬起来。地下党的据点条件比他想象中差,连个热水壶都没有,只能靠墙角的一锅凉水洗了把脸。
“你这日子过得,比我当年在青楼后厨啃剩骨头还惨。”他对着镜子般的水面自嘲了一句。
刚走出门,一个戴红袖章的小年轻就冲过来:“云先生!组织上安排你今天执行任务。”
“这么快?”他挑眉,“我昨天才刚吃完晚饭。”
“这是紧急物资运输任务。”小年轻递来一张纸条,“接头人是城东的刘阿婆。”
“刘阿婆?听着像是卖糖人的。”云逸接过纸条,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你小子晚上别吃太撑,容易睡不着。”
“啊?”
“没事,经验之谈。”他说完就走了。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摸出那张写着茶楼地址的纸条——就是那天那个财务部女人给他的。他盯着看了两秒,随手塞进裤兜里。
“先办正事。”他咕哝一句,吹了个口哨,拐进了晨雾未散的小巷。
物资存放处藏在一间废弃的油坊里,味道比厕所还呛人。几个地下党成员正在清点药品和罐头,见云逸来了,纷纷点头示意。
“听说你要一个人运走?”一个戴眼镜的女同志问。
“不然呢?”他反问,“你们打算叫辆马车拉过去?”
“可这些……”她指着堆成山的箱子,“有上百斤。”
“放心。”云逸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我这袋子能装下整头牛。”
“牛?”旁边一个小子嘀咕,“你这袋子怕不是吞过象。”
“等我回来请你进去参观。”云逸咧嘴一笑,开始整理物资。
他先把大件放底层,轻便的放上面,然后用意念一扫,整个空间瞬间被压缩得严丝合缝。
“成了。”他拍拍袋子,站起身,“我去也。”
众人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久久没人说话。
“这家伙……真靠谱吗?”戴眼镜的女人皱眉。
“沈同志推荐的。”有人低声说,“应该没问题。”
云逸当然听不到这些话,他现在正躲在一条臭水沟后面,盯着前方的日军关卡。
五个日本兵,两个伪军,还有台看起来挺新的探测仪。
“看来最近情报泄露得有点多。”他叼了根草茎,观察了一会儿,掏出烟斗点燃。
红布条缠着的勃朗宁别在腰间,随时准备开火。不过他不想动手,毕竟动静一大,麻烦就多。
“隐身术。”他低声念咒,身形逐渐模糊。
下一秒,他己绕到关卡侧后方,趁着巡逻队换岗的空档,闪身穿过封锁线。
但就在他刚跨过路障时,那台探测仪突然发出嗡嗡声,灯光一闪一闪的。
“操。”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加快脚步,同时用意念干扰仪器信号。
几秒钟后,仪器恢复正常,士兵们也没发现异常,继续打哈欠抽烟。
“差点翻车。”他松了口气,继续往目的地赶。
路上经过一家烧饼摊,他忍不住停下买了两个芝麻饼,边走边啃。
“老子送个东西比跑长征还累。”他一边嚼一边骂,“下次让那些开会的去试试。”
他一路穿街走巷,避开所有明面上的检查点,终于在日头偏西时,来到了城东一处老宅前。
敲了三下门,没人应。
他又敲了三下,门缝里探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你是谁?”声音沙哑。
“组织派来的。”他举起纸条晃了晃,“送东西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拽了进去。
屋里黑乎乎的,一股中药味扑面而来。
“坐。”老太太摆摆手,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铁盒,倒出几粒药丸放进嘴里。
“您这是……身体不好?”云逸试探性地问。
“老毛病。”她没多解释,“东西呢?”
“在这儿。”他解开乾坤袋,取出第一批物资。
老太太接过药品,仔细查看批号和数量,点点头:“不错,都是我们需要的。”
“您满意就行。”云逸靠在椅子上,二郎腿,“话说,您这屋子挺隐蔽啊。”
“你倒是眼尖。”她笑了笑,“以前是地下交通站。”
“难怪。”他恍然,“我说怎么有种熟门熟路的感觉。”
两人聊了几句,气氛渐渐轻松了些。
“你这年轻人,不像个特工。”老太太忽然说。
“我也觉得自己像个混混。”他耸肩,“但有时候,混混反而比英雄活得久。”
“这话倒是有道理。”她点头,“那你接下来去哪儿?”
“不知道。”他顿了顿,“看情况吧。”
“那你最好别回原据点了。”老太太压低声音,“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发现门外有双眼睛一首在转悠。”
“哦?”他眯起眼,“是不是穿灰褂子的?”
“你怎么知道?”
“我早注意到了。”他冷笑,“看来山本那边动作挺快。”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站起来,把剩下的物资全掏出来,“东西己经送到,接下来该他们头疼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老太太叫住他,“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很少有人像你这样。”
“我哪样?”他回头笑。
“既不怕死,也不怕活。”
“我不是不怕。”他耸耸肩,“我只是觉得,活着总比躺着强。”
老太太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他推门出去,夜风扑面而来,带着点冷。
“对了。”他临走前忽然回头,“您这屋子,能不能借我躲几天?”
“你想住?”老太太愣了下。
“也不是想住。”他眨眨眼,“只是以防万一。”
“行。”她点头,“钥匙在我这儿。”
“谢了。”他挥挥手,消失在夜色里。
刚走出巷口,他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来了。”他嘴角一扬,手指轻轻按在腰间的红布条上。
下一秒,身影骤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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