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两更，毕自严的轿子险些撞上郑以伟的马车。
魏忠贤扶着宫墙喘气，蟒袍下摆沾着夜露。
三人战战兢兢落座，如坐针毡。
毕自严偷眼瞥见皇帝正在翻看工部呈上的《黄淮水经注疏》。
“户部，今年工部所需银两，何时拨付到位？”
曹操合上书卷。
毕自严闻言，连忙俯身道。
“回陛下，目前正在核算详细账目，大约还需三日。”
“哦？”
曹操目光一转，落在郑以伟身上。
“那工部收了银两，又当如何落实？”
郑以伟官帽微微发颤。
“按万历年间旧例，当征发民夫五万，经由商人接手，以分段计工推动，官匠督造……”
“年年旧例！”
曹操突然抓起案上镇纸拍了一下。
“去年决堤淹了凤阳祖陵，前年冲垮泗州城，尔等的旧例是拿糯米灰浆糊弄河神？”
郑以伟一听，顿时背脊泛凉，连忙辩解道。
“陛下息怒，微臣并无推脱之意，只是大工程来不得轻率……”
曹操挥手打断，语气中透出几分森然。
“所以这老办法，朕看是行不通了。今年工部的所有工程承建法子，朕要改。朝廷的银子有限，不容挥霍，与其年年修修补补，倒不如修一座固若金汤的堤坝，足以保百姓十年、百年安宁。”
“郑爱卿，朕给你时间仔细筹谋，但朕提醒你一句……”
郑以伟浑身一震，颤声道：“陛下请明示。”
“若此次水利银两再有层层克扣、徇私舞弊，最后生出怨民怒吏的烂摊子，那么，工部堂官将与那些贪官污吏的脑袋一同悬于三大营辕门之上！”
郑以伟连忙叩首。
“臣……臣不敢！”
魏忠贤心中疑惑，此等工部与户部之事，与他何干？
忽然，他发现曹操看向自己的目光似是含有深意。
他下意识想要躲避，但晚了。
“朕听说，这几日江南有一批商人进京，不知魏提督可曾听闻？”
“回陛下，奴婢确有所闻。”
“水利之事，倒也不一定非得工部一力承办。江南商贾最是精于谋算，若他们嫌水利不挣钱，不妨将九边、卫所盐引、军粮采办之事交由他们操办，这样既可替朝廷节省些开销，也可让他们赚些辛苦钱……”
魏忠贤面上纹丝不动。
皇帝竟将这般肥差交予他。
卖古玩，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可这与皇帝一贯行事不符。
莫非，其中还有猫腻？
莫不是......
他浑浊的眼珠陡然凝住。
哪里是要敛财，分明是要借他这双脏手淘洗朝堂！
不过嘛。
于他魏忠贤来说，倒是好事一桩。
若真能修成那道万世河堤，史书上少不得要添一笔"魏公堤"。
恍惚间似听见黄土坡延长县县衙外，成百上千百姓欢呼。
胸腔里泛起久违的温热。
“奴婢肝脑涂地，必不负圣恩。”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不对劲。
郑以伟的目光怎么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曹操负手踱至雕窗前。
"莫要让朕失望，你们且去准备吧。"
毕自严忽然开怀大笑。
魏忠贤不解其意上前询问。
“毕尚书为何如此高兴？”
毕自严深深的看了一眼魏忠贤，躬身一礼。
“魏提督，是我以前看轻你了，我替天下百姓谢过。”
魏忠贤虽受了这一礼，却仍是满腹疑惑。
想要追问，毕自严己快步离去。
首到回府，他才恍然大悟。
皇上这是以买卖换买卖，一文钱都不用出！
难怪毕自严向他行礼，河工的银子户部不必支出，工部只需监工便可。
魏忠贤举杯饮尽，心下了然。
这差事既然接下，总要做好。
些许商贾埋怨，总比万民诅咒来得轻些。
两日后，京城内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
一队队尘仆仆的马车从城门入内，车厢里坐的尽是衣冠华贵的东南富商。
他们此刻心中升腾着不安，但碍于魏忠贤的名头，无人敢轻易造次。
魏府之中，魏忠贤端起酒盏，缓缓抿了一口，目光中透着几分狡黠。
“二爷，咱家计划，你明白了吧？”
张宪玩弄着酒杯，哈哈大笑。
“老魏，这招，我可想不出来。三日后这鉴宝大会怕是会轰动整个京城。”
魏忠贤放下酒盏，对着皇城方向行礼。
“这是皇上他老人家教的，我可不敢领功。”
张宪神了个懒腰，似是无意的说道。
“老魏，工程是朝廷的，字画是你自己的，别好心办坏事。”
魏忠贤拂了拂衣袖，起身踱步，嘴角抽搐了几下。
轻声言道：“二爷，咱家晓得。且看这几日风云变幻。”
棋盘街，陈文把玩着和田玉貔貅，管家捧着烫金拜帖疾步而来。
“东翁，汪谦在花厅候着，说是得了工部郑尚书府上的消息。”
“快取我那件织金妆花缎首裰来！”
汪谦见到陈文，连忙拱手。
“浩德兄，此番你我两家必须联手，方能分得一杯羹。”
陈文将玉貔貅放在案上，凑了过去。
“然明兄，你细细说说。”
“今日抵京，我立刻遣门下去寻了消息。皇上将大明卫所的盐与粮采办，交给了魏忠贤。”
“啊！”
陈文大惊。
“这个买卖可不是一般大。可探得什么确切消息？”
汪谦摇头。
“阉党一脉全部下狱，现在还一无所获。不过，这几桩买卖，我们洞庭商帮势在必得。”
当夜，崇文门外徽商会馆灯火通明。
冯世勋捏着郑以伟门生送来的密信，手指微微发抖。
“九边盐引！这可是能传三代的买卖！”
“尔东兄，此来京城几十户商号，我们徽商一定要团结，那些这单生意。”
“我等立即发动朝廷要员，打探消息。此来，我徽商一定会压过其他商帮一头。”
另一边，十八位东南巨贾齐聚大栅栏庆云楼。
“呵呵，没想到，这魏九千岁，居然玩了这么一手，大伙儿说说，消息是真是假？”
“依我看，是真的，这种生意，怎么能少了我们福建商帮。”
“对！不管是真是假，三日后，必见分晓。”
洞庭、徽商、福建包括才得到消息的晋商，齐聚京城。
魏忠贤府邸门户紧闭，仍由外面波涛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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