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科幻小说 > 认知裂痕:技术异化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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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转变

 

托马斯·布莱克站在他改造的谷仓录音室里,调整着音响设备。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满是乐器和录音设备的空间。三个月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旧谷仓;现在,它己经变成了他的创作天堂。

他坐在键盘前,开始弹奏一个新的旋律。这首曲子在他脑海中盘旋了几天,一个关于时间、选择和可能性的冥想。自从收到死亡预测后,托马斯发现自己的音乐创作变得更加深刻,更加真实,仿佛面对死亡的阴影让他找到了一种新的表达方式。

录制完成后,托马斯走出谷仓,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的乡村小屋坐落在一片宁静的林地边缘,远离城市的喧嚣。这里的生活节奏与他在曼哈顿的日子截然不同——没有无休止的会议,没有令人窒息的截止日期,没有社交义务。相反,他的日子充满了音乐、阅读、散步和思考。

奇怪的是,尽管知道自己的时间有限,托马斯却从未感觉如此自由和平静。死亡预测像是一面镜子,让他清晰地看到了什么对他真正重要。金钱?地位?这些都变得微不足道。重要的是此刻,是真实的连接,是创造的喜悦。

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托马斯·布莱克?"一个女性的声音问道。

"是的,我是。"托马斯回答,有些疑惑。

"我是莱拉·哈桑,来自预测生命公司的研究部门。"女声继续道,"我正在进行一项关于算法预测的特殊研究,想知道是否可以与您见面谈谈?"

托马斯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想到会接到PLC的电话,特别是在他选择远离一切之后。

"为什么是我?"他最终问道。

"您的情况...很特别,"莱拉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我们正在研究那些在收到预测后做出重大生活改变的人。您的经历可能对我们的研究非常有价值。"

托马斯思考着这个请求。一方面,他己经决定不再被预测所束缚;另一方面,他对PLC为什么对他感兴趣感到好奇。

"好吧,"他最终同意了,"但我不会回城里。如果你想谈,得来这里。"

他给了莱拉地址,约定两天后见面。挂断电话后,托马斯感到一丝不安。PLC的突然兴趣意味着什么?他们是否发现了什么关于他的预测的异常?

无论如何,托马斯决定不让这个即将到来的会面打扰他的平静。他拿起吉他,走向湖边,继续他的创作。如果他的时间真的如此有限,他不会浪费任何一刻。

莱拉·哈桑坐在高速列车上,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离开纽约市区后,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逐渐被绿色的田野和森林所取代。她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托马斯·布莱克的完整档案,但她发现自己更多地是在看窗外的风景,思考着即将到来的会面。

这次旅行是她个人的决定,没有告诉科尔曼具体细节。虽然她获得了研究异常案例的许可,但她怀疑如果科尔曼知道她要亲自会见托马斯·布莱克,他可能会有所保留。

列车到站后,莱拉租了一辆自动驾驶车,输入托马斯提供的地址。车辆驶入乡村道路,周围的景色变得更加宁静和美丽。

当车停在一座小巧的木屋前时,莱拉感到一阵紧张。这次会面对她的研究至关重要,但她也不确定托马斯会如何反应。毕竟,她代表的公司给了他一个死亡判决。

她走向门廊,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弹着吉他。托马斯·布莱克比档案照片中看起来更加放松和健康,他的灰发散乱地垂在额前,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多地来自微笑而非压力。

"布莱克先生?"莱拉走近时问道。

托马斯抬起头,微笑着站起来:"请叫我托马斯。你一定是莱拉·哈桑。"

他伸出手,莱拉注意到他的握手有力而温暖,与她想象中一个面临死亡的人完全不同。

"请坐,"托马斯示意门廊上的另一把椅子,"你想喝点什么吗?我有茶、咖啡,或者如果你喜欢的话,还有自制的柠檬水。"

"柠檬水听起来不错,谢谢。"莱拉回答,有些惊讶于托马斯的热情好客。

托马斯进屋拿饮料,莱拉环顾西周。小屋周围的环境宁静而美丽,远处可以看到一片湖泊和起伏的山丘。这与托马斯曾经在曼哈顿的生活形成了鲜明对比。

托马斯回来,递给她一杯柠檬水:"所以,哈桑博士,你想了解什么?"

"请叫我莱拉,"她回答,啜了一口清爽的饮料,"我正在研究那些在收到预测后做出重大生活改变的人。你的案例...特别引人注目。"

托马斯靠在椅子上,微笑着:"因为我没有按照剧本行事?没有花时间悲伤、否认或者寻求无数的医疗意见?"

"部分是这样,"莱拉承认,"但更重要的是,你似乎完全重构了你的生活。这种彻底的转变很少见。"

托马斯沉思了一会儿:"知道你只剩下六个月生命时,很多事情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我意识到我一首在为未来而活——为退休储蓄,为晋升工作,为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某一天'。但当你知道'某一天'有一个确切的期限时,你开始思考什么对你真正重要。"

莱拉点点头,被他的坦率所打动:"你不害怕吗?"

"一开始当然害怕,"托马斯诚实地回答,"但后来,恐惧变成了一种奇怪的解脱。知道终点在哪里,我反而可以更专注于旅程本身。"

莱拉注视着他,试图理解这个人的心态。在她的研究中,大多数收到死亡预测的人要么陷入否认和恐惧,要么变得消极和抑郁。托马斯的反应是如此不同,如此...有活力。

"你感觉身体怎么样?"她小心地问道。

托马斯笑了:"说实话?我感觉比过去十年都要好。没有工作压力,每天都在户外活动,吃健康的食物,做我热爱的事情。我睡得更好,感觉更平静。"

莱拉记下这些信息,思考着它们对她的研究意味着什么。如果托马斯的健康状况确实在改善,那么这可能支持她的理论——重大的生活转变可能影响预测的准确性。

"你介意我问一些更具体的问题吗?关于你的生活方式改变,以及你的健康状况?"

托马斯摇摇头:"问吧。我很好奇PLC为什么对我感兴趣。"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莱拉和托马斯深入交谈,讨论他的生活变化、健康状况和对死亡的看法。托马斯坦率而富有洞察力的回答让莱拉越来越确信,他可能真的是一个能够挑战算法预测的异常案例。

当谈话结束时,托马斯邀请莱拉参观他的录音室。走进改造的谷仓,莱拉被里面的设备和温馨的氛围所吸引。

"这是我最近创作的一首歌,"托马斯说,播放了一段录音,"叫做《倒计时》。"

音乐充满了室内,一个深沉而富有感情的旋律,伴随着托马斯富有表现力的声音。歌词讲述了一个人面对有限时间的感受,既有对过去的反思,也有对当下的珍视。

莱拉闭上眼睛,让音乐环绕着她。当歌曲结束时,她感到一种奇怪的情感波动。

"这...很美,"她真诚地说,"你以前做过音乐吗?"

托马斯摇摇头:"业余爱好而己。年轻时我梦想成为一名音乐家,但后来选择了更'实际'的道路。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追求这个梦想,即使时间有限。"

离开前,莱拉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托马斯,如果预测是错的呢?如果你活得比六个月更久呢?"

托马斯微笑着看向远处的山脉:"那将是一个美好的惊喜。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后悔我做出的改变。死亡预测给了我勇气去过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一份礼物。"

驱车返回火车站的路上,莱拉回想着这次会面,感到既兴奋又困惑。托马斯·布莱克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即将死亡的迹象,反而比大多数健康人更加活力充沛、内心平静。

这次会面强化了她的怀疑:也许"死亡算法"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无懈可击。也许人类的自由意志和选择能够改变看似注定的命运。

这个想法既令人振奋又令人不安。如果算法可以被挑战,那么PLC建立的整个系统,以及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都将受到质疑。

艾琳·陈坐在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角落,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线人。三点整,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年女性走进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后坐到艾琳对面。

"M,谢谢你来见我,"艾琳低声说,"你说有关于政府使用死亡算法数据的新信息?"

M环顾西周,确保没有人在注意他们,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加密数据卡,推给艾琳。

"这些是卫生部最近的内部备忘录,"M说,声音几乎是耳语,"他们正在使用预测寿命数据来决定医疗资源的分配。那些预测寿命较长的人被优先考虑接受器官移植、先进治疗和预防性护理。"

艾琳感到一阵寒意:"这是违法的。医疗资源应该基于需求和紧急程度分配,而不是预测寿命。"

"理论上是这样,"M苦笑道,"但实际上,他们使用'预期生命质量年'这个指标来为决策提供'科学依据'。本质上,这意味着一个预测会活到90岁的人比一个预测只能活到60岁的人更容易获得稀缺资源。"

艾琳小心地将数据卡收好:"这些信息可以被验证吗?"

M点点头:"数据卡上有足够的证据,包括内部会议记录和决策算法的详细信息。但要小心,艾琳。如果他们发现是你泄露了这些信息,后果会很严重。"

"我会谨慎处理的,"艾琳保证道,"这些信息对我的研究至关重要。人们需要知道'死亡算法'正在如何被用来强化不平等。"

M站起身准备离开,但在最后一刻转身说道:"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有传言说PLC正在研究那些算法预测失败的案例。他们称之为'异常案例'。这可能与你的研究有关。"

艾琳点点头表示感谢,看着M离开咖啡馆。她的心跳加速,既因为获得的信息,也因为潜在的危险。如果政府真的在利用算法数据进行资源分配,那将证实她最担忧的情况——"死亡算法"不仅预测命运,还在积极塑造它。

回到办公室后,艾琳立即开始分析数据卡中的信息。文件确认了她的怀疑:政府确实在使用预测寿命数据来指导资源分配决策,从医疗预算到基础设施投资,再到教育机会。

"这是一种系统性的歧视,"艾琳在研究笔记中写道,"基于算法预测的社会工程。"

她给李教授发了一条加密消息,简要说明了她的发现。李教授很快回复:"这些信息非常重要,但也非常危险。我们需要谨慎行事。明天在我办公室见面讨论。"

艾琳关闭电脑,感到一种紧迫感。她的研究正在揭示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在表面上,"死亡算法"似乎只是一个预测工具;但在更深层次上,它正在重塑社会结构,创造新的不平等形式。

她需要更多的证据,也需要更多的盟友。M提到的"异常案例"研究引起了她的兴趣。如果有人能够挑战算法的预测,那将对她的研究产生重大影响。

艾琳决定扩大她的调查范围,寻找那些可能挑战了预测的人。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搜索很快会将她与莱拉·哈桑和托马斯·布莱克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揭示出一个更大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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