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格遗篇
朔风卷着雪粒如钢针般抽打在寒山寺斑驳的砖墙上，林远蜷缩在暗道入口，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石壁，喉间泛起阵阵铁锈味。方才翻墙时被箭簇擦伤的伤口还在渗血，温热的血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与刺骨的寒意交织成诡异的颤栗。
怀中暗格里藏着的笔记边角锋利，硌得肋骨生疼，仿佛随时要刺破皮肤。他死死盯着月光中晃动的蛛网，听着庙门轰然倒地的巨响，碎木飞溅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喘息声，如毒蛇般钻进他的耳朵。
"搜！"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踢翻蒲团，刀刃在鎏金佛像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迸溅的火星落在褪色的经幡上，瞬间燃起几缕青烟，"慧明那老东西临死攥着半张医书残页，说什么'雪神秘卷在寒阶'，肯定就藏在这！"他身后的灰衣人举着火把，火光照亮墙壁上剥落的壁画——画中白衣女子身着广袖长袍，双手捧着药篓，眼角的泪痣与林远方才所见的幻象分毫不差，仿佛跨越时空在与他对视。那女子发间的银簪样式，竟与自己怀中的信物如出一辙。
林远屏住呼吸，指尖摸到身后暗道入口的铜环。那是他方才查看笔记时，无意中发现的机关，铜环表面的兽首浮雕早己被岁月磨得模糊，此刻却在他掌心沁出层层冷汗。
正要拉动，怀中的银簪突然发烫，烫得他险些闷哼出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临终前也是这般攥着玉佩，气若游丝地说"这是你爹留下的..."话音未落，便永远闭上了眼睛。那时窗外的雪也是这样大，纷纷扬扬落满她苍白的脸庞，而自己连她最后的模样都没能看清。
"在这儿！"灰衣人的惊叫撕破死寂。林远转头看见对方正举起半块青砖，砖底刻着模糊的箭头，指向佛像右侧的莲花灯座。他心一横，猛地拉动铜环。暗道开启的瞬间，刀疤脸的刀刃擦着他耳畔飞过，削落几缕发丝，锋利的刀风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印记。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混着浓重的血腥气，林远这才发现石壁上斑驳的暗红痕迹，原来并非苔藓，而是干涸的血迹。
林远在黑暗中狂奔，脚下的石板不知何时变得黏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浸透的棉絮上。石壁上凸起的苔藓勾住裤脚，他索性扯开布条继续跑。不知过了多久，他颤抖着点亮火折子，昏黄的微光映出满墙刻痕——歪歪扭扭的诗句与笔记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寒阶千级埋孤骨，药香散尽人不归"、"雪落三更惊残梦，旧人何处觅芳踪"。这些字句有的被利刃划得支离破碎，裂痕中还残留着暗红的痕迹；有的却崭新如初，墨迹未干，仿佛有人在这二十年里，用鲜血和执念反复书写。
脚步突然顿住。火把的红光从身后追来，林远看见前方石壁凹陷处，摆着个褪色的布包。布包边角磨损严重，结着冰碴，显然在此处尘封己久。他颤抖着解开布包，泛黄的医书上《雪髓真经》西个篆字刺得他眼眶发酸。
翻开扉页，夹着的干枯梅花簌簌飘落，空白处用朱砂写着："赠阿瑶吾妻，愿悬壶济世，不负苍生"。墨迹晕染处，依稀可见"慧明"二字，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梅花的香气早己消散，只剩下淡淡的腐朽气息，却让林远想起母亲梳妆匣里那支同样干枯的红梅。
"小杂种，把东西交出来！"刀疤脸的咆哮震落头顶的尘土。林远转身时，看见对方刀刃抵着个瘦弱少年——正是三天前在山脚分给他半块饼的乞儿。少年眼神中透着倔强，嘴角的淤青在火光下泛紫："哥...别管我！"他咳着血沫大喊，声音里满是坚定。少年脖颈处的伤口渗出的血，正顺着刀锋滴落在地上，在石板上晕开小小的血花。
银簪突然剧烈发烫，林远眼前闪过白衣女子的幻影。她广袖轻挥，指向石壁上一处暗孔。鬼使神差地，他将银簪嵌入其中。整面墙壁轰然转动，露出堆满陶罐的密室。药香混着腐臭扑面而来，林远定睛一看，陶罐里浸泡的竟是残缺不全的肢体，浸泡的液体泛着诡异的青绿色，气泡在液体表面不断翻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有些陶罐里的"药人"还保持着痛苦挣扎的姿势，他们的眼睛圆睁着，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绝望。
"这是...活人试药？"灰衣人声音发颤，手中的火把都跟着晃动。刀疤脸却狞笑起来："慧明那老秃驴果然藏着宝贝！这些'药人'可比医书值钱多了！"他的刀尖抵上乞儿咽喉，"小子，不想这崽子死，就把医书和银簪都交出来！"刀疤脸的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己经看到了这些"药人"能换来的无数金银。
林远握紧医书，忽然摸到夹层里的硬物。抽出一看，竟是半块刻着"云溪"二字的玉牌。玉牌表面纹路古朴，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记忆如闪电劈开黑暗——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玉佩，与这块玉牌纹路严丝合缝。而此刻，白衣女子的幻影再次浮现，她眼尾泪痣如泣血，对着玉牌轻轻点头，仿佛在指引着什么。玉牌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却让林远感到一阵寒意，他似乎能感受到玉牌上曾经沾染的血腥与悲痛。
"我数到三。"刀疤脸的刀刃划破乞儿脖颈，血珠滴落在医书上，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朵朵妖艳的红梅。林远突然将玉牌朝对方掷去，趁其分神之际，抄起墙角的药杵狠狠砸向烛台。火苗溅落在陶罐上，绿色液体瞬间燃起幽蓝火焰，整个密室陷入一片混乱。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还夹杂着"药人"肢体扭曲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那些浸泡在液体中的肢体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发出诡异的声响，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他们的冤屈。
浓烟中，林远拽着乞儿冲进另一条暗道。身后传来刀疤脸的怒吼，还有白衣女子若有似无的叹息，仿佛在为这一切感到悲哀。当他们跌跌撞撞冲出暗道时，寒山寺的钟声恰好响起，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月光下，林远望着怀中的医书，发现封皮内侧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欲解雪神秘，先寻云溪月"。字迹工整秀丽，却透着一丝决绝，仿佛是某人在生命最后时刻留下的线索。
乞儿突然拽了拽他衣角，指向山下蜿蜒的火光："哥，那些人追来了！"火把连成的光带如一条赤蛇，在雪夜中蜿蜒而上。林远握紧银簪，望着漫天风雪中若隐若现的云溪村轮廓——那里，或许藏着白衣女子苏瑶，以及母亲未曾说出口的全部秘密，也藏着他命运的真相。
雪越下越大，将两人的脚印迅速覆盖，但林远的眼神却愈发坚定，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必须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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