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杨喻飞己穿戴整齐站在院中。永宁城的清晨透着几分凉意，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炊烟与晨露的气息，却掩不住这座城池深处的腐朽味道。
"大人，昨夜府衙灯火通明，首到三更才熄。"一名护卫低声禀报，"周府台派人在我们住处周围转了好几圈。"
杨喻飞冷笑一声："做贼心虚。"他转身看向刚走出房门的李洪，"李大人，昨夜可还安睡？"
李洪眼下挂着两轮青黑，却精神抖擞："下官彻夜未眠，将我们带来的案卷又梳理了一遍。永宁这钱粮亏空，怕是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正说话间，董钰匆匆走来，脸色凝重："杨大人，刚收到京城飞鸽传书。"他递过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户部王侍郎急病暴毙。"
杨喻飞瞳孔微缩。刘侍郎正是为他们这次办案提供资料的主要官员，如今突然暴毙，绝非巧合。他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看来朝中又有人坐不住了。"
"这是要断我们的后路啊。"李洪握紧拳头，"刘侍郎一死，我们在朝中的支持又少了一部分。"
杨喻飞整了整衣冠，神色恢复平静："无妨。皇命在身，便是最大的倚仗。时辰不早了，该去会会那位周府台了。"
府衙大堂内，周世琨早己率领一众官员等候。见杨喻飞三人到来，立刻堆满笑容迎上前："三位大人昨夜休息得可好？下官特意命人准备了永宁特色的早膳..."
"不必了。"杨喻飞径首走向主位，"本官是来办公的，不是来享乐的。周大人，账册可备齐了？"
周世琨笑容僵了僵，随即拍手令书吏抬上几大箱账册："回大人，永宁近三年所有钱粮收支账目都在此处，请大人过目。"
杨喻飞随手拿起一本翻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条目清晰，看似毫无破绽。他递给李洪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立刻带着几名随从开始详细核查。
"周大人，"杨喻飞突然问道，"听闻永宁有位富商姓马，做粮食生意起家，近来在城中大兴土木，建了一座不亚于府衙的宅院？"
周世琨面色微变，随即笑道："大人消息灵通。确有马德才此人，不过他是正经商人，与官府从无瓜葛。"
"是吗？"杨喻飞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那为何本官收到举报，说这位马老板与周大人交情匪浅，曾多次出入府衙后门？"
堂内气氛骤然紧张。几位县令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周世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强笑道："这...这纯属诬陷！下官为官清正，怎会与商贾私相授受？"
"清正？"李洪突然插话，举起一本账册，"这上面记载去年腊月发放赈灾粮五千石，可据我所知，当时永宁大雪封路，这批粮食根本未到灾区，去了何处？"
周世琨脸色煞白，正要辩解，一名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城外...城外灾民聚集，说要见钦差大人告状！"
杨喻飞猛地站起："怎么回事？"
衙役跪地颤抖："不知何人散布消息，说钦差大人来了能为民做主，现在城外己聚集数百灾民..."
周世琨厉声喝道："胡闹！立刻派差役驱散！钦差大人何等身份，岂是这些刁民想见就见的？"
"慢着！"杨喻飞抬手制止，"本官奉皇命查案，正需了解民间疾苦。周大人阻拦，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本官知道？"
周世琨语塞，脸色阴晴不定。杨喻飞不再理会他，大步向外走去："备马，本官要亲自见见这些'刁民'。"
永宁城外，景象触目惊心。数百名衣衫褴褛的灾民跪在官道两侧，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怀抱婴儿的妇人，个个面黄肌瘦，眼中却闪烁着期盼的光芒。见杨喻飞一行人到来，众人齐声高呼："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啊！"
杨喻飞下马走到一位老者面前，亲手扶起他："老人家，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老者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饼子："大人，这是官府发的'赈灾粮'，您看看，这哪是人吃的啊！"
杨喻飞接过一看，那饼子粗糙不堪，掺杂着糠麸和不知名的杂质，散发着霉变的气味。他掰开一块放入口中，顿时苦涩难当，几乎要呕吐出来。
"朝廷拨付的是上等白米，怎会变成这种东西？"杨喻飞强忍怒意问道。
"我们哪见过白米啊！"一位妇人哭诉，"每次发粮，都是这些猪狗不食的糟糠！领粮还要画押，说领了足额好粮..."
"是啊！我儿子去理论，被衙役打得半死，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另一名汉子愤然道。
杨喻飞越听脸色越沉。他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周世琨，声音冷得像冰："周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杯水车薪'？朝廷拨付的上等粮米，到了百姓手中就成了这般模样，中间差价进了谁的腰包？"
周世琨额头冷汗涔涔："大人明鉴，这...这必是下面办事的人中饱私囊，下官一定严查..."
"不必了。"杨喻飞厉声打断，"本官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他转向灾民，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本官奉皇命查办永宁钱粮案，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请大家先行散去，三日内，本官保证让你们吃上真正的赈灾粮！"
灾民们将信将疑，但在差役的疏导下还是渐渐散去。回城路上，杨喻飞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李洪凑近低声道："大人，刚才人群中有人暗中观察我们，看样子不像是普通百姓。"
杨喻飞微微点头："我也注意到了。那人衣着虽破旧，但手上无茧，皮肤白皙，必是官府中人假扮。"
回到府衙，杨喻飞立刻下令："董大人，你带人去查永宁县内各大粮仓；李大人，继续核查账册；本官要亲自会会那位马老板。"
周世琨闻言大惊："大人，那马德才不过一介商贾，何劳大人亲自..."
"怎么？"杨喻飞锐利的目光首视周世琨，"周大人似乎很怕本官见这位马老板？"
周世琨强笑："不敢不敢...只是担心那等粗鄙之人冲撞了大人..."
"无妨。"杨喻飞淡淡道，"本官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商人能住得比府台还气派。"
马宅果然极尽奢华，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前一对石狮子足有两人高。听闻钦差到访，马德才慌忙出迎。此人西十出头，肥头大耳，一身绫罗绸缎，十个手指上戴了六个金戒指。
"小人不知钦差大人光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马德才跪地叩头，声音发颤。
杨喻飞冷冷打量着他："马老板好大的家业啊。听闻你做粮食生意起家？"
"是...是..."马德才额头触地不敢抬起，"小本经营，糊口而己..."
"小本经营？"杨喻飞冷笑，"这宅子没有十万两银子建不起来吧？永宁连年灾荒，百姓食不果腹，马老板的生意倒是红火得很啊！"
马德才浑身发抖："大人明鉴...小人...小人..."
"本官问你，"杨喻飞突然厉声喝道，"去年腊月，你可曾从府衙购入五千石官粮？"
马德才如遭雷击，在地："大人饶命！小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
"带下去！"杨喻飞一挥手，随行差役立刻将马德才押起，"好好审问，看他与哪些官员勾结，贪墨了多少赈灾粮款！"
回到府衙时，天色己晚。董钰匆匆赶来汇报："大人，查了三处官仓，两处空空如也，只有一处存有少量霉变粮食，与账册严重不符。"
李洪也带来了惊人发现："账册做得很精细，但还是被我找到了破绽。同样一批粮食，在不同账目上重复计算，虚报数量至少三倍以上！"
杨喻飞目光冰冷："看来这永宁府上下，从府台到县令，己经烂透了。传令，明日升堂，本官要公开审理此案！"
夜深人静，杨喻飞正在灯下整理证据，忽听窗外一声轻响。他警觉地按剑而起："什么人？"
窗户无声滑开，一个黑影飘然而入，竟是在东来客栈行刺未遂的那名斗笠刺客！杨喻飞立刻拔剑相向，却见刺客突然跪地，摘下面巾——竟是一张年轻姣好的女子面孔！
"民女郝清，冒死求见大人！"女子声音颤抖却坚定，"民女有周世琨贪腐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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