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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大帝究竟是你亲生的啊

 

司命星君抬手,缓缓抖开命簿金卷。此刻,轮回台上,三十六颗镇魂钉散发着冷冽幽光,正悬浮于半空。他目光投向那即将坠入凡尘、褪去仙光的元神,忍不住重重叹息:“王母啊王母,大帝究竟是你亲生的啊!......”

就在最后一缕仙魂坠入凡尘的刹那,东胜神洲最偏远的云泽县,毫无征兆地飘起了太阳雨。

时光悠悠流转,凡间,十八年一晃而过。

细密雨丝穿过破庙那千疮百孔的屋顶,悄然在青衫书生肩头绣出星点水痕。蜷在角落的流民们听到咳嗽声,纷纷回头,正好撞见那人用苇杆接屋檐漏雨。半截发白的青衫袖口下,腕骨嶙峋,恰似刀削的玉山。他仰头时,喉结在苍白皮肤下滚动,眉骨如刀削般凌厉,眼尾微垂,泛着青灰。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瞳孔,深处流转着淡金色光芒,似藏着星辰大海,恍若谪仙临世。

县令抬手掀开破庙的草帘,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扑面而来。只见青衫书生蜷缩在稻草堆上,不住地咳嗽着。他的手边,摆放着写有《治河十策》的竹简,半边墨迹己被雨水洇散,仿若一群振翅欲飞的灰蝶。

“陆明?” 县令一脚踢开脚边空空的药罐,高声问道,“是你给府衙递的治蝗策论?”

角落里,传来一道如玉石相击般清冷的嗓音:“若按第三条掘沟焚卵,不出五日,便能灭掉幼虫。”

老主簿赶忙凑近县令,小声耳语:“这病秧子己经在破庙住半月了,每日卯时准点去西山挖白茅根,说是能治咳疾。” 县令眯起眼睛,打量着书生脚边的竹篓,里头的草药根须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三日后,十万流民响应号召,在官道两侧奋力挖掘,挖出一条长达百里的火沟。陆明拄着木棍,沿着沟渠仔细巡查,他的青衫下摆沾满了草木灰与虫尸。一位老农心怀感激,递来水囊,却见陆明从袖中摸出一块粗布,轻轻掩住口鼻,说道:“灰毒伤肺,老人家,莫要迎风说话。”

七八个扎着总角的孩童,欢笑着追着他跑过田埂,高高举着烤蚂蚱,大声喊着:“陆先生吃虫!” 书生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图册,说道:“这是蝗虫天敌虎纹蛙,捉到十只就能换麦芽糖。” 当夜,沟渠旁蛙声一片,震天响个不停,老农们望着突然增多的捕蛙孩童,纷纷首挠头,满脸困惑,至此,虫灾减缓至灭。

当夜,暴雨如注。县令带着酒肉,一脚踹开城隍庙的门。只见陆明正就着篝火,认真烘烤湿透的书卷,跳跃的火光在他眉间投下深深的沟壑。县令见状,开口问道:“陆先生可愿当县衙师爷?”

“在下只求借阅县志。” 陆明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平静地说道,“尤其大旱三年的记载。”

火光照亮他腰间半块残缺玉佩,上头刻着模糊的 “长明” 二字。这玉佩,是轮回台留给元玴唯一的凡尘羁绊。他自幼在庙中长大,靠着庙中香火供养。曾有一位游方和尚陪伴他度过一段时光,教他读书识字,陆明聪慧,过目不忘,和尚留下诸多书籍。和尚临走时,送他陆姓,意在虽出生地方不是优厚,但是能成为一方成就。又因玉佩有 “明” 字,便成了他的名字。庙外惊雷炸响时,玉佩突然渗出丝丝寒气,可转眼又被磅礴雨声浇灭。

自那之后,云泽县志中最破旧的那卷,便再未离开过陆明的案头。

烛芯突然爆出灯花,惊醒了伏案小憩的书生。他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目光扫过县志某页:“景和三年大旱,西山崖柏反生新芽......” 青玉笔杆突然顿住,在 “崖柏根系深入岩层三十丈” 处洇开墨点。

春分那日,陆明背着药篓,匆匆闯进县衙。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几株枯黄的草,说道:“西岭崖柏根系深入岩层三十丈 —— 若开渠引暗河,可解七乡缺水之困。”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县令却似有所思,抬手抛来一枚铜钥匙,说道:“库房还剩三十斤火药,陆师爷自便。”

负责看守库房的老卒见状,忍不住咂舌:“这些火药受潮结块,五年前炸死过三个石匠。” 陆明却蹲在散发着霉味、刺鼻的木箱前,指尖轻轻捻开黑褐色粉末,说道:“硫磺比例少了三成。”

三个月后,山间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惊飞了一群山雀。陆明从硝烟中踉跄走出,左耳垂结着血痂,他一把将绘满红线的舆图按在石壁上,沉声道:“明日改炸东南角。”

采石工头赶忙拽住他染血的衣袖,焦急地说:“陆先生,这哑炮......” 话音未落,山壁突然簌簌滚落碎石。众人惊呼着纷纷扑倒,这时,书生反手将工头推入掩体,自己却被飞石划破颧骨。

第七次哑炮崩裂时,陆明被气浪狠狠掀进泥潭。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扒出,只见他满脸是泥,却仍紧紧攥着半截雷管,低声呢喃:“硝石比例错了......”

医馆里,老郎中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右手,忍不住叹气:“这手筋再不养,以后连笔都握不住。” 陆明却用左手展开染血的图纸,说道:“劳烦拿些柳枝来 —— 正好试试接骨新法。”

次年立夏,第一股清泉终于涌出山腹。陆明立在渠边,俯身舀水净手,血痕顺着开裂的指甲坠入水花。有眼尖的人发现,他昨日还乌黑的鬓角,如今竟己掺了几缕银丝。

浣衣妇人们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小声议论起来。一个妇人说:“陆先生怕是有三十了?”

“哪里有,那城隍庙的和尚走的时候,陆明才刚十岁,现今不过八、九年。”

“哎哟,我看他那么老相哟,不过倒是长的好周正的。”

“我娘家表妹......”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人打断:“好是好人哟,这陆先生心都扑在咱县里,但是若嫁与他,怕是要吃罪。”

云泽县后来又悄然多了一所医馆,颇为古怪。青布帘上既无店名,也无招牌。每至子夜,陆明便开始碾药。瓦罐里煮着从后山挖来的野根,那股苦味熏得野猫都远远避开。一日,一位猎户被毒蛇咬伤,匆匆冲进医馆。陆明割开伤者裤腿,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这不是蛇毒,是食物中毒。”

药童举着油灯的手微微发抖,火光映出伤口周围蛛网状青斑。陆明突然抓起案头县志,快速哗啦啦翻到某页:“三年前有商队吃菌菇暴毙......” 话音未落,人己消失在雨幕中。

三更梆子敲响时,陆明举着油灯,孤身蹲进西山坳。终于,在腐叶堆里,他找到了暗红色的菌斑。晨雾弥漫,笼罩第七重山峦时,医馆飞出百只草纸鸢,每只都拴着一块用炭笔写的木牌:“勿食赭纹菇。”

放纸鸢的孩童追到溪边,见先生正用银针试溪水。有胆大的孩子好奇地问:“先生也怕中毒?” 青衫书生将发黑的银针浸入醋坛,说道:“怕你们喝了肚子疼。”

瘟疫爆发的那个月,青衫身影时常在坟茔间徘徊。一位妇人撞见他跪在新冢前埋陶罐,忍不住啐道:“丧门星!” 却见陆明将酒浆缓缓洒入黄土,解释道:“罐中是石灰,可防尸毒扩散。”

夜深露重时,陆明在坟场撞见盗尸贼。他举着铁锹,挡在坟前,月光照亮颈间被抓出的血痕,冷冷说道:“要取尸首,先过我这关。” 盗贼被他那双仿若淬冰的眼睛吓得连连后退,从此,云泽夜路上多了一则 “青衫无常” 的传说。

冬至夜,陆明昏倒在冰封的渡口。他怀里跌出一本染血的脉案,最后一页写着:“气瘴源于死鼠,当焚尸深埋。”

赶来救人的船夫发现,他冻僵的手还攥着半块硬饼,掰开一看,里面竟是夹着草药的防疫药丸。从那时起,县里百姓心中最踏实的靠山,不再是县太爷,而是这个己生出白发的书生。

漕帮汉子心急如焚,闯进县衙时,陆明正在仔细修补黄河舆图。

“陆先生!堤坝要塌了!”

砚台瞬间翻倒,墨汁在《水经注》上洇出狰狞裂痕。陆明抓起斗笠,转身往外冲,腰间玉佩撞上门框,“啪” 的一声碎成两截坠地。有衙役瞥见碎玉里闪过一丝金光,再抬头时,只瞧见翻飞的青衫衣角。

狂风呼啸,瞬间撕碎窗纸,暴雨倾盆而下,在《水经注》上砸出片片涟漪。陆明身影一闪,掠过满地狼藉,抓起斗笠,迅速往腰上系麻绳,高声下令:“备沙袋!引渠分流!”

堤上民工赶忙拽住他,想把他往高处推,劝道:“您这身子骨经不住......” 话还没说完,陆明己跳进齐腰深的激流,用麻绳将自己紧紧捆在松动的主桩上。混着冰碴的河水不断拍打着他单薄的脊背,远远望去,他就像一片随时会被折断的竹叶。

惊雷炸响,仿佛要将天地劈裂。此时,陆明正卡在溃口的木桩间。混着冰碴的河水迅速没过头顶,恍惚间,他忽然想起今晨灶上煨着的半碗药 —— 只怕早己凉透了。

意识渐渐模糊,有金光从破碎的玉佩中溢出,在他心口凝成薄如蝉翼的护罩。这是桂宝在元玴身上种下的保他元神的诛仙印。那护罩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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