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馆之内,楚青刚欲开口询问师父和牧菀,身子却蓦地一软,整个人直直栽倒在地。
待林猛和牧菀匆忙将他扶起,他这才惊觉自已已然几近虚脱,方才那灭杀柳星启所耗实在惊人,几乎将体内的灵气抽干殆尽。
“师父,弟子只是灵气耗尽所致,您却是被那燃火草致使暗疾加重,情况更为紧迫危急。”
“无妨,只要暂且不调运灵气,便无大碍。”林猛宽慰道。
楚青这才稍稍放心地点点头,闭上眼睛缓缓开始恢复。
牧菀担忧地扶住脸色苍白如纸的楚青,不放心地为他仔细检查了半天,确定真的无碍后,才转头对林猛说道:“师父,还有不少剑馆弟子,他们已然投了兵器...”
林猛闻言,急忙吩咐道:“我林雨宗与剑馆向来情同手足,万万不可伤害这些弟子,速速还他们兵器。”
说完,他走向一侧,将方盒内那戴宫的头颅颤颤巍巍地摆正,抱着盒子呆坐在那里,整个人失神落魄,阵阵悲叹。
牧菀重重地叹了口气,和其他人一同忙碌着招呼起众人。
半个时辰后,楚青总算恢复了些许气色,突然听得一声呼喊。
“林老宗主!”
楚青闻声望去,只见几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老者疾步朝着林猛走来。
林猛抬头,对着领头一人悲痛地出声:“王陂!!”
“啊啊啊——!!”
几位老者跪在地上,扶着林猛哭作一团。
这几人皆是楣山剑馆的元老,平日与戴宫宗主情同兄弟。宗主被柳星启残害身亡后,他们这些不愿归顺的老古董全被囚禁起来,这段时日过得极为凄惨。
...
剑馆内一处大殿中,楚青快步上前扶起王陂。
“楚青小友,请受老夫一拜!”
“前辈万万不可如此,柳星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不少人因他无辜丧命,此等恶徒理应当诛。”
王陂缓缓起身,看着楚青说道:“林猛的弟子果然皆是优秀人才,只是让那周炎跑了,他若将此事告知书州柳家,那当真危险重重。”
方才击杀柳星启时,楚青便听他提及此事,此时又从王陂口中道出,他当即问道:“前辈,那书州柳家,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陂长叹一声,向楚青耐心解释道:“书州位于青州以北,不过数百里之遥,柳家雄踞于书州最大的冠月城内。这个家族底蕴深厚如海,势力庞大无边,绝非我们这般的小宗派所能比拟。”
楚青闻言,眉头紧皱,继续追问道:“那这柳家到底拥有何等强大的势力?”
王陂神色凝重,接着说道:“咱们苍茫大陆,共分为六大境,在这东境广袤土地之上,有三大兵修势力,这书州柳家便是其中之一。”
“柳家传承悠悠数千年,现今家主柳凌云早已是第四大境的强者,一身兵修之法堪称强横绝伦至极,而他那长子,便是你今日所杀的柳星启。”
“而这柳星启还有两个叔叔,更为恐怖,分别是那现今青州两大王宗,血傀宗和幻雾门的首领。”
“你们林雨宗这次,当真是大难临头了!”
此时,林猛带着牧菀缓缓走近,手中紧握着一把长剑。
“王陂老弟,戴宫这黄山剑,还是留在剑馆吧。”
王陂哀叹一声:“老宗主已逝,这剑馆就撑不起来了,再加上如今宗内弟子分崩离析,城主府的势力必然会接手此处,我已然让几位元老遣散剩余的弟子了。这黄山剑,当初本就是您和老宗主之物,现今理应物归原主。”
“从今往后,楣山剑馆烟消云散了。”
楚青听得心中一凉,这动荡异世,一个宗派当真说散就散,毫无转圜余地。
林猛闻言,也是哀叹连连,而后说道:“此次之事必定会传到书州柳家,为保门内众人的平安,林雨宗也不得不散了。”
牧菀一听,面色苍白:“师父?”
楚青也是不敢相信,林猛会做这样的决定。
林猛瞧出几人的心思,强颜欢笑说道:“咱们林雨宗,不过是青州之内的一个小小宗派,像我们这样的宗派在青州多如牛毛,数不胜数。这样的宗派,实难承受那些大宗门的打击。”
“柳家势力太过庞大,倘若分出一支人马来对付我们,那都是灭顶之灾。”
牧菀喃喃失神:“怎么会...”
林猛呵呵笑道:“宗门散了,只要人没事,那根就在。”
回去的途中,众人皆是缄默不语,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楚青望着前方牧菀带着林猛飞行的身影,怔怔失神。
回到林雨宗,林猛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将宗内所有的物存为众弟子一一分配妥当,而后挥挥手,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悲凉:“走吧......”
楚青呆坐在自已屋内,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包裹,身形却迟迟不肯挪动半分。
在这异世,他好不容易才寻得一个归宿,可转眼间,又要失去。
牧菀轻缓地走了进来,默默坐在楚青身旁,眼眶红肿,幽幽叹息道:“师父一个人在屋内抱着戴宗主的灵牌,哭了许久,我们去看看吧。”
林猛的宅院内,楚青率先开口:“师父,弟子和牧菀不愿离开。”
林猛神色悲凉,缓缓说道:“我知晓你们放心不下我,我已然做好了决定。戴宫在他的家乡秋叶村尚有一片菜地,往后我便去那里,余生种种菜,陪着我这老兄弟。”
“我和戴宫,自年少青春时便相识相知,那时的我们意气风发,憧憬着能在这广袤天地间大有作为。后来,他在鱼龙城创建了楣山剑馆,我在这青山脚下创立了林雨宗。”
“曾经,我们皆以为未来的路途铺满光明,然而,我们实则都并非天资卓越之辈,甚至堪称平庸。我与他一路修炼这么久,也仅仅止步于这第二大境。那时候我们就知道,虽然我与他寿元还尚足,但想再精进,怕是已无多少希望了。”
“这漫漫修道之途,可谓凶险至极,天劫、地劫、人劫,稍有差池,便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即便如此,我们从未有过放弃之念。戴宫他性情刚烈,为了剑馆的发展,凡事皆冲锋在前,我屡次劝他莫要过于拼命,可他执拗不听啊。”
“如今,他已离去,我方才真正体悟到,这世间的繁华荣耀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我已无心再去争逐什么,只想前往那秋叶村,守着他遗留下的那片菜地,回忆我们曾经的过往。”
“孩子们,你们的人生之路还漫长。无论如何,都要坚守本心,始终记住你们为了什么而修道,切勿被这世间的名利所蛊惑,以免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猛说完,眼中尽显沧桑与落寞,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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