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后，萧景琰对苏晚晴的心意愈发不加掩饰。晨雾未散，金銮殿的铜铃在风中轻晃。萧景琰握着笏板的指尖微微发白，余光不时扫向阶下苏晚晴的月白裙裾。早朝一散，他便疾步穿过长廊，锦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声响。
“小李子，琉璃盏准备好了？”
“回殿下，己按您吩咐裹了三层锦缎！”小太监弓着腰，怀里的琉璃盏在晨曦中流转着幽蓝光芒。
远远望见苏晚晴纤细的身影转过回廊，萧景琰抬手整了整玉带，喉结滚动两下就着急忙慌地迎了上去：“苏姑娘留步！听闻你近日忙于修订通商条例，这琉璃盏盛茶可凝神静气，正适合你。”
苏晚晴望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盏，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殿下好意我心领了，但如此贵重之物……”
不等话说完，萧景琰就忙说道：“在我眼中，再贵重的东西也及不上你。”萧景琰将琉璃盏塞进她手中，袖口掠过一阵龙涎香，“明日宫中有牡丹宴，我己命御膳房准备了你最爱的蟹粉狮子头，可否赏脸与我同席？”
春桃躲在主子身后，咬着帕子首乐。苏晚晴却蹙起眉，望着琉璃盏里倒映的龙纹：“礼部王侍郎前日邀我商议草原使节接待事宜，恐怕……”
“这有何难？“萧景琰猛地转身，吓得小李子一哆嗦，“去传王侍郎，让他将议事改到今日酉时。晚晴，你总不能次次都躲着我。“
这话像根细针扎进苏晚晴心口，她想起昨夜梦中萧侯爷铁青的脸，还有那些弹劾她的奏折。正要开口，忽闻马蹄声由远及近。
宁王萧景桓骑着高头大马扬尘而来，玄色锦袍绣着金线暗纹。他甩蹬下马时，手中的芍药花轻轻扫过苏晚晴手背：“苏姑娘，本王听闻你喜爱芍药，特意从江南快马加鞭运过来一批。“
萧景琰瞳孔骤缩，看着宁王将花束塞进苏晚晴怀中。那抹艳红刺痛了他的眼睛，连声音都冷了三分：“皇叔好雅兴啊。“
宁王笑着瞥了眼琉璃盏，折扇敲着手心：“侄女婿这礼物虽贵重，却不如鲜花能表心意。”
“宁王殿下说笑了。”苏晚晴后退半步，花瓣簌簌落在青砖上，“臣女与太子殿下只是兄妹情谊，还请殿下慎言。”
“兄妹？我看未必。”宁王忽然逼近，身上的沉水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苏姑娘如此聪慧过人，若能与本王共治江南……”
“够了！”萧景琰佩剑出鞘的声响惊飞檐下白鸽，寒光贴着宁王耳畔钉入地面，“皇叔若再胡言乱语，休怪侄儿不顾叔侄情分！”
宁王挑眉抚过差点被削断的鬓角，正要回呛，却见太监总管匆匆跑来：“太子殿下、宁王殿下，陛下宣召！”
御书房内，檀香混着墨香。皇帝看着殿中对峙的两人，玉镇纸重重砸在案上：“景琰，朕听闻你近日在朝堂上力排众议，要册封苏晚晴为太子妃？”
“正是！”萧景琰“扑通”跪地，额间青筋暴起，“晚晴辅佐儿臣平定叛乱、整顿朝纲，论才学、论胆识皆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宁王嗤笑一声，折扇敲在案几上：“皇兄，苏晚晴不过是罪臣之女，即便恢复身份，也难登大雅之堂。本王倒觉得，礼部尚书之女温婉贤淑……”
“儿臣只娶苏晚晴一人！”萧景琰猛地抬头，额角在青砖上磕出红痕，“若父皇不允，儿臣宁可终身不娶！”
“胡闹！”皇帝抓起奏折狠狠砸过去，宣纸纷飞间，“你可知立储之事关乎国本？近日御史台联名上奏，说你沉迷儿女私情，耽误朝政！还有你，宁王！私运江南贡品讨好女眷，成何体统！”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门外传来通报：“苏姑娘求见！”
苏晚晴踏入书房，广袖扫过满地奏折。她先向皇帝行了大礼，转身时目光沉静如渊：“太子殿下，草原使节提前抵京，礼部需您即刻前去商议接待事宜。”又看向宁王，“宁王殿下，江南商会递来文书，说漕运河道需紧急修缮。”
等两人离去，苏晚晴弯腰拾起奏折，指尖抚过弹劾自己的字迹：“父皇，景琰他……只是用情至深。如今边疆初定，朝堂暗流涌动，若因儿女之事生乱……”
“朕何尝不知？”皇帝揉着太阳穴，龙袍下的身躯似乎苍老了几分，“只是立太子妃牵扯各方势力，容朕再想想。对了，你对景琰……”
“臣女愿一生辅佐太子，只为江山社稷。”苏晚晴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至于儿女私情，臣女不敢奢望。”
三更梆子响过，苏晚晴仍在批改奏折。春桃端着羹汤进来时，见案头堆着萧景琰送来的西域蜜饯，原封未动。
“姐姐，殿下在宫门外站了半个时辰，非要等你见他一面。”春桃压低声音，“北风刮得那么紧……”
苏晚晴握笔的手猛地一颤，墨迹在“通商”二字上晕成墨团。她披上斗篷走到宫墙下，月光将萧景琰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够到她的裙角。
“这是母后留给我的。”萧景琰攥着玉佩的手在发抖，羊脂玉在夜色中泛着柔光，“晚晴，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
“别说了！”苏晚晴猛地转身，指甲掐进掌心，“你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你的婚姻该是为江山稳固考虑。我不能……不能让你因为我，陷入两难之地。”
“江山和你，我都要！”萧景琰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我明日就再去求父皇，大不了……”
“明该做的，是好好接待草原使节，商议通商细节。”苏晚晴用力抽回手，后退时撞上宫墙，“殿下，请回吧。”
看着她决然转身的背影，萧景琰将玉佩死死按在胸口。冷风卷起墙角的芍药花瓣，与他腰间那枚琉璃盏的碎片一起，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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