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城西画舫悬着冰绡纱帘，随运河水波轻晃。苏明棠踩着雕花舷梯登船时，指尖还残留着昨夜银针划破黑衣人皮肤的触感。舱内炭盆烧得正旺，萧砚辞倚着鎏金屏风，玄色衣袍上的银线暗纹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苏姑娘迟到了半炷香。"他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盏，目光扫过她藏在斗篷下的右手——那里缠着的素绢，隐约渗出暗红血迹。
苏明棠屈膝行礼，发髻间的银簪坠着雪魄花流苏轻颤："昨夜突生变故，还望殿下恕罪。"她话音未落，舱外突然传来船娘的惊叫。两人对视一眼，萧砚辞己如鬼魅般掠至甲板，苏明棠紧随其后。
只见三艘乌篷船呈品字形包抄而来，船头立着蒙黑巾的壮汉，腰间弯刀映着河面碎金。"把玉坠交出来！"为首的疤面汉子扯开嗓门，船桨划水的哗哗声里，竟夹杂着机括上弦的轻响。
"原来殿下早有防备。"苏明棠望着画舫两侧升起的铁甲护盾，突然轻笑出声。萧砚辞侧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少女明明指尖还在发抖，却笑得这般从容。
"本王若说只是巧合？"他反手抽出佩剑，剑刃嗡鸣间，霜气凝结在剑身。苏明棠趁机摸出袖中银针，却听萧砚辞低声道："退下，这些人……"
"他们是冲我来的。"她截断他的话，将半枚玉佩抛向空中。玉佩旋转时，船舷两侧的刺客突然发了狂，弯刀挥得虎虎生风。苏明棠这才看清，他们瞳孔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分明是中了蛊毒。
"血煞盟的控心蛊！"萧砚辞剑招陡然凌厉，剑光所及之处，蛊虫化作黑血溅落。苏明棠看准时机甩出银针，专刺刺客大穴，却在第五人倒下时，后颈突然传来凉意——疤面汉子不知何时绕到身后，刀刃抵在她咽喉。
"都别动！"汉子狞笑，"把玉坠……"
他的惨叫戛然而止。苏明棠望着穿透汉子胸膛的银簪，又转头看向萧砚辞染血的手。原来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萧砚辞竟徒手握住刀刃，将银簪刺入敌人要害。
"笨。"他甩了甩手上的血，语气却比运河的水还凉，"谁准你冒险？"
苏明棠望着他掌心翻卷的皮肉，突然想起前世他在刑场为她收尸时，也是这般满手是血。眼眶发烫，她强笑道："殿下不是说，会护我周全？"
萧砚辞动作微僵，喉结滚动："自然。"他从怀中掏出个小玉瓶，倒出金疮药时，指腹擦过她手腕的旧伤——那是前世被铁链勒出的疤痕，今生竟也带着。
激战过后的河面漂着浮尸，血腥味混着雪魄花香。苏明棠展开画纸，笔尖蘸墨时，萧砚辞突然按住她手腕："解释一下，玉坠从何而来？"
她垂眸，将昨夜遇刺的事如实相告，却隐去了玉佩与前世记忆的关联。末了，她轻声问："殿下可知血煞盟与二皇子的关系？"
舱内突然安静得可怕。萧砚辞收回手，茶盏中的茶水泛起涟漪："你一个闺阁女子，打听这些作甚？"
"因为有人想我死。"苏明棠抬头，眼中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也因为……民女听闻殿下在查私铸假币案？"
萧砚辞猛地抬眼，目光如鹰隼："你如何得知？"
"殿下可知苏府的绸缎庄？"她将笔尖在砚台轻叩，墨迹晕开如血，"前日我在库房，看见二十匹贡缎里，藏着印有血莲标记的木箱。"
画舫在浪涛中剧烈摇晃，萧砚辞的佩剑"呛啷"出鞘，寒光凛冽。苏明棠却纹丝不动，任由剑尖停在她心口三寸之处，眼神坚定："若殿下信我，三日后子时，城西旧粮仓见。若不信……"她突然伸手握住剑身，鲜血顺着掌心缓缓滴落，"就当民女还了前世的债。"
"够了！"萧砚辞猛地抽回剑，别过脸去，不敢看她染血的手。苏明棠看着他耳尖泛起的红晕，忍不住轻笑出声。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每当他害羞时，总会这般模样。
"有何好笑？"萧砚辞恼羞成怒，却不敢回头看她。
"笑殿下口是心非。"苏明棠将一张画纸轻轻推过去，上面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他挥剑时的飒爽英姿，"明明担心我，偏要说我笨。"
萧砚辞盯着画纸，喉间溢出一声叹息。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明日我派暗卫接你。"起身时，玄色披风不经意扫过她发梢，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若再敢冒险……"
"殿下会如何？"苏明棠仰起脸，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萧砚辞动作一顿，最终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大步走出舱门。脚步声渐远，苏明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她伸手摸出怀中的玉佩，在阳光下仔细端详。只见玉佩上的图腾与萧砚辞佩剑的纹饰如出一辙，精致繁复，暗藏玄机。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抚过玉佩的纹路。前世种种谜团，似乎正在这一刻逐渐清晰。窗外，夕阳将江面染成一片金黄，画舫在波光中轻轻摇晃，仿佛承载着无数未解之谜。
三日后的约定，会揭开怎样的真相？而这暗藏玄机的玉佩，又将牵扯出怎样的往事？苏明棠握紧玉佩，心中既期待又忐忑。无论如何，她都要弄清楚，这跨越两世的纠葛，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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